他脸上的神情很明显,要想夺得他怀里的东西,除非他死!
小安在他身后拽着他的衣服,小声说:“爹……”
他安慰道:“别怕。”
李今朝被他这坚决的动作唬了一下,继而笑道:“我没有恶意,也不想抢你的东西。只是想要了解些东西,既然如此,不勉强。”
她又转头出了外面。
小安爹见她爽利离开,不由有点愧疚,感觉自己好像有点不知好歹。他嘴巴张了张,话险险到嘴边又努力咽下,纠结一阵,还没打定主意。其实他已经见识到李今朝的手段,知道自己的坚持在这种人的面前就是个笑话,对方如果真要抢,他可能连反抗都做不到。
哎,他就是……觉得不矫情一下,好像对不起自己的曾经立下的誓死保护这件东西的誓言。他决定,等下那那女娃进来,主动一点好了。
李今朝没纠结这事,正好原先的召唤符文时限到,她加补一个同样的符文,反手又操纵灵丝控制搅风搅雨。
这符文是她在闭关之时偶观蛛网启发而来,经过修整改进,李今朝可算是有了自己第一个能用于实战的自创“召唤”法术。
目前用起来效果还不错,就是消耗特别厉害,从灵视里面可以看到,无用的灵丝分薄了大量的灵力,致使真正有用的那几根有些后继无力,关键时刻便掉链子。加上李今朝已有多年未曾活动筋骨,没一会便觉得灵力透支得厉害,手脚酸软不已。
那群怪物又无穷无尽,怎么也杀不尽,李今朝有些烦躁。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她操纵着灵丝,把一头怪物拉离群,带近前来。
那怪物骤然见到三个活人就在眼前,黑洞空幽的眼睛冒出贪婪的红光,嘶吼着就要上来咬李今朝。
李今朝控制它的手扇了它一个大力的巴掌,怪物整张脸都打歪了,浓黑的”泥浆溅射四飞,恶臭的黑脓从它满是尖牙的嘴里流出来,滴落在地上,黑气阵阵。
小安爹神色复杂,夹杂着几丝敬佩,更多的是惊恐,觉得这么近的距离,这怪物轻而易举地就会咬死他们。
有阵子他做梦都是这些鬼东西追着他跑。
李今朝见躲在他身后的小安脸色苍白,精神萎靡不振,很疲累的样子,摸了摸背后,想起包裹被她放在主殿上。筑基以后她已经学会隔空摄物,对着主殿的方向五指一拢,包裹徐徐飞过来,由于力道控制不当,差点砸在了她身上。
她有些尴尬地笑了下,没想到想要耍帅结果出糗。她伸手往包裹上摸索出一个陶瓶,倒出二粒青色的小丸,递给小安爹:“这是养气丸,用来养气行血疗伤,外敷内服皆可。”
小安爹没问李今朝为什么知道他儿子名叫小安,接过那青色小丸,口上连连说:“谢谢仙长,这可是救命的仙药,是小安的福气。”却没有立刻给小安,而是收了起来,他的态度有明显转变,有些卖好的意味。
李今朝笑了下,知道他在顾虑什么,没有继续关注小安,转回怪物本身。
她问小安爹:“你知道它们是什么吗?”
小安爹点了点头,凝重地说:“这是人。”
“人?”李今朝不解,除了形像,这东西真看不出是从人转变而来。
小安爹躲远点,用身体挡住儿子,捂住口鼻。废庙虽然不密闭,可是这东西实在太臭了,恶臭根本挡不住,他一脸心有余悸地说:“我亲眼看到人只用三个时辰便变成这样。”
他一时入回忆,不知是不是想起什么伤心的事情,神情略微忧伤。良久,他似乎想通了什么,没再坚持,掏出怀里的那个布包,对李今朝说:“便是这个东西导致的。”
他打开那块污秽难窥的布,稍稍露出一角,一股浓郁的神性气息泄露出来。殿上那个怪物如闻到美味珍肴的味道,原地挣扎起来,想要从那个东西而去。外面的怪物也不遑多让,齐刷刷嘶吼着地寻找神息的来源。
李今朝听得烦躁,只见铜灯焕发一片蓝光,以废庙为中心,如水纹漾开,外头的声音霎时被屏蔽掉了。
只有里面的这只怪物近水楼台,挣扎不已。
小安爹赶紧用布盖住,那怪物一时之间失去了神性气息的来源,眼睛红光大盛,发出难难听晦涩怪声,疯狂转动头颅寻找,那头颅被拧成一圈圈,如扭麻绳。
李今朝临空写了个“敕”,只见那字轻飘飘飞过去,把那怪物恐怖恶心的大嘴给封住了。小安父子眼神流露崇拜,特别是小安爹,他从碰到那个法师开始,接手这个东西,就一直被这些怪物追着跑,就连那个法师也惨死在它们的魔爪之下,就此这些怪物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恐惧感。
他虽然还不敢十分相信李今朝,但李今朝露出的手段可比那个惨死的法师厉害多了。这使得他在怀疑这个突兀出现的女子之时,又生出一股诡异的安全感。
“哎,这个事要从五个月前说起。”小安爹回忆道。
李今朝一听这或许还是个长长的故事,做出倾听的姿势,把那只怪物暂时扔到角落。
此时小安爹已经开始了他的惊险故事,他道:
“鄙人姓方,是西封府人。”
“西封府在虽名为府,实际上,朝廷并不管我们,全然由着我们自生自灭。那里官僚贪腐,民风彪悍,许多人都靠挖墓发财。
小安爹咳嗽一声,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事情。
听得一个时辰,李今朝基本上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西封府虽名为府,实际上只是个穷乡僻壤,一个小镇的规模,虽然同属于太玄宫法域之下,但由于过于穷山恶水,太玄宫并没对那边太过重视,就连天师府也只是在其中设立一个形同虚设的书寮,基本没有散人愿意去驻点教化。青鸾国皇帝派遣过很多官员过来都水土不服,不死也疯,一来二去,西封府成了一块诅咒之地,没有人愿意到西封府过来当官,渐渐地,倒是被一个拜神教的教徒掌握了西封府。
穷山恶水出刁民。西封府由于民风彪悍,野蛮难教化,西封府的居民基本上以盗墓为生计,经常探索一些凶煞之地,盗卖里面挖出来的东西;自从拜神教掌握了西封府后,那些教徒便组织西封府的盗墓人前往远处隐秘的地洞,命那些西封府的人进去里面寻找一块黄金打造的圆盘。
那个地洞十分奇怪,进去的人回来后,便莫名其妙地身上流脓,骨头消融,活生生变成了一个个软泥怪物。
西封府的人见到同伴都发生这种奇怪的变化,渐渐对拜神教十分不满,打砸了拜神教设立的神庙,捉到拜神教的教徒,要求他们给补偿。
拜神教西封府的掌教是个十分残暴的男人,他把那些前去抗议捣乱的本地人全部扔进地洞中,又在西封府上捉了许多魂气干净的人,砍掉手脚,用金水浇灌,造成神像,镇压在地洞口附近。
……
“我与法师认识就是那个时候,拜神教在西封府一手遮天,都是我们这些人本地人纵容出来的,没想到吃了恶果。我们这些想要做些正当活计的人在那样的地方简直如生活在地狱中。我这也算是自取的,以前只懂得自扫门前雪,等轮到我的时候,别人也是这样冷漠地看着。”小安爹满是吁嘘。
“我家小安也不知何时被盯上了,硬是被人安上个神魂转世的名头。好在我那时候警惕醒,一发现不对,就赶紧收拾东西跑。”
“我们跑啊跑,躲躲藏藏好几天,小安调皮跑出去,便捡到了重伤的法师。哎,我那时候吓得胆都破了,见到个人就害怕。偏偏这小子还把人往我们躲藏的地方引。气得我差点打死他。”
“好在法师不是坏人。”
“这块东西是法师交给我的,我不知道他的来历,我见到他的时候,整个西封府突发异变,我到现在都懵呢,怎么就突然间全部人都变成了软泥怪物了。”
小安爹托了一下背上下滑的小安。视线扫过儿子脖子上的淤痕,神情懊悔。这小子睡得死沉,路上这么颠簸也不见醒转,可见是真的太累了。
方才那座废庙终于不堪重负,全部倒塌了。李今朝干脆领着小安父子突围而出,暂时摆脱了那些泥浆怪物的追踪。
小安爹在说了自己的故事之后,一听李今朝知道玄清城在哪里,便求着李今朝带他过来。事后回想,不由冷汗涔涔,发现自己真是胆大,这可是个仙人,经不起纠缠。
“不过,法师告诉我这个东西是什么古代神墓中挖出来的,名叫‘复活盘’,那些人变成这样,就是因为‘复活’盘作祟。”
李今朝脚步蓦地顿住,打了个冷颤,犹如听到什么充满恶意的禁语,下意识地抬头看顶上的天穹之眼,见它并没有什么动静,不由暗暗抒口气。
同时,她一脸诡异地盯着这个普通人,谁能想到,一个凡人持着一件足够引起仙界动荡的禁物数月还好好活着,真是一个大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