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苏浮来到一处矮山上,望向前方的一座阁楼。
大部分弟子住处的阁楼,从大体格局上来看一般都是相似的,都有庭院,庭院之中有一张石桌,石桌四周有四张石凳。
阁楼里边的布置也大致相同。
如果有不同……那就是此人身份不一般,长老给他开小灶了。
推开庭院的木门,一位白衣男子在院中空地上舞一柄漆黑乌亮的凡铁剑。
横扫剑身一往无前,刹那间,真气四散奔腾,妖邪退散,忽又转为轻巧,众星捧月,刚正而又灵活。
苏浮赞赏道:“闲然兄,好剑法!”
万闲然听闻背后的动静,长剑随荡清风而收敛,收剑归鞘,转身望去,目光落在苏浮身上。
万闲然:“哦?之前苏浮兄说要找我讨教剑术,想必对此也一定有非凡的了解,你刚刚见识到了我这一招一式,不知有何指教之处?”
苏浮沉吟不语。
塌魉德。
吹牛吹大发了!
我会个锤子的剑术,摸都没摸过,剑谱更是一眼都没瞅过……儿时用树枝当剑耍过算吗?
我该怎么回答?过于草率不会被他识破吧?这要是传出去让苏北风那个小畜生知道了……
苏浮干笑:“好啊!非常好!就连我苏某人看了都自叹不如啊!可笑我之前还想和闲然兄探讨一番,但如今看来,我那点雕虫小技,又怎么配在你面前班门弄斧!”
万闲然听到赞叹,也是十分高兴:“哪里哪里!苏浮兄过奖了!我从小开始习剑,算下来也有不少年头了,但如此长的时间,却依旧剑法不成,还未已臻化境。”
苏浮拱手:“恕苏某眼拙,境界太低,看不出闲然兄的剑法有何不足之处!”
万闲然听闻一愣。
其实他刚刚那一段剑式是有问题的,表面上看十分轻巧灵活,但后劲不足,反复练习仍旧无果,于是他在后面加了一段更为凌厉的剑招来弥补。
却又画蛇添足,露出很大一片破绽。
万闲然转念一想:“苏浮兄,你之前说的剑术略知一二,该不会是为一时口快而瞎说的吧?”
谎言被人拆穿,苏浮一时间脸上泛红、抽搐、痉挛,但嘴上还是要逞强:“怎么会!我苏浮是那种人吗?难道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见他这般反应,万闲然会心一笑。
原本也就随便一猜,没想到我还猜对了!
不过这苏浮也倒十分有趣,此前在众人面前吹起牛来都面不改色,怎么到了这里就……这般模样?莫不是苏北风……
“没有,没有!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其实我看得出来,苏浮兄你是一个胸怀大志的人,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之前听你说的那番话,自然会觉得你在信口开河,认为不过是在异想天开!”
万闲然不但没说破,还反其道而行,人艰不拆嘛!
苏浮:“对了,我刚刚才回想起来,闲然兄你之前不是说家中剑谱已练通?怎么这回又说剑法不成?”
万闲然无言:“……你看我,我给你举个例子。”
他拔剑随意一挥,剑似游龙,一股劲力自剑柄传到剑尖上,剑鸣回荡,十分的清脆响亮,仿佛不是随手一挥,而是砍在一块玄铁上。
万闲然:“看见了吗?”
苏浮:“看见了。”
“简单吗?”
“看着……好像也不难?”
“学会了?”
“这?不就随手一挥吗?”
苏浮此时脑子里在想:这特么的不是开玩笑么?这么简单,一学就会!
万闲然笑道:“那来试试?”递出手中的长剑。
苏浮瞅了他一眼,没明白他究竟在搞什么,但还是默不作声的接过剑来。
细细回想刚他挥剑的姿势,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难不成有什么细节?
不就挥个剑吗?瞧不起谁啊?
苏浮学着他刚才的样子也随手一挥。
…………
“发现有什么不同了吗?”万闲然笑着问道。
苏浮细细想了一会,沉吟道:“怎么没声啊?难道是这剑坏了?”
说完又用力挥出几剑,但剑依旧莫不作响。
“不是,这剑没有坏,你再看我,你看我就可以挥出声音。”说罢就从苏浮手中拿回,又挥出一剑,剑鸣声依旧清脆响亮。
苏浮似乎已经知道了他要表达的意思,羞愧地低下了头。
“剑谱练通是指剑招剑式都已学会,而剑法不成则是指不成气候,没有练出气势和韵味……就像我刚才随手挥出的那一剑,看似简单,但其实要经过不断的练习,同样的,一本剑谱练通也不过是初成,还需勤奋刻苦的不断练习,即便是练到大成,也还能不断地精益求精。”
苏浮很尴尬,万闲然已经给了他台阶下,但他不下,提出这么傻的问题,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同时,还特么摔了个狗啃泥,然后石头再砸到头上……
这一波操作下来夫秀!
多一点都不怕你骄傲!
苏浮转移话题:“咳,其实我不是来找你探讨剑术的!”
终于回想起来这儿的目的了,居然被万闲然带偏了,好气哦!
万闲然淡笑道:“哦?那你是来干什么的?总不会是来找我喝茶,联络感情的吧?”
苏浮:“很遗憾,并不是,其实来找你是看看你有没有什么进展?”
万闲然疑惑:“进展?什么进展?”
苏浮:“那当然是修行的进展,你踏入那道门了吗?”
万闲然:“有气感了。”
苏浮:“和我说说呗。”
万闲然疑惑:“你还没有进展?”
苏浮厚着脸皮说道:“怎么可能,我早就成功了,只是关照一下同伴,你们要是不行,说不定我还能指导一下!”
“哦,这样啊!”万闲然一下识破,笑道:“其实我早在入门派之前就自行摸索出气感了!”
苏浮一凛,有些难以置信:“闲然兄,你确定没在开玩笑?”
万闲然笑道:“千真万确,当年也是通过一位武学宗师才入道,他教我民间武学的练气之法,经过多年的摸索,也已经采气入体,后来我家中的剑谱也都练通,于是执剑云游四方,最后才来到这仙门修道!”
如此年轻,就能以武学摸索着修到采气入体,哪怕是在门派中也很少见,若是再在民间呆个几年,怕是民间的江湖上又要出现一位名声鹤起的武道宗师。
“习得真正的练气之法,于此前所学一一验证,经过一晚上的思悟,就一下探到了化气境界,这也算是此前武学沉淀的结果!”
苏浮震惊,没想到万闲然不仅剑法有成,连武道方面也有很高的天赋,竟以武入道!
相比之下,苏浮自己就显得十分平庸,刚刚还在人家面前装大尾巴狼来着,真的是脸都给打肿了。
苏浮暗忖,看来不仅刘庆生是大腿,这万闲然也是个大腿,要是能抱紧这两条大……呸,要是将这两人收入麾下,日后定能祝我一臂之力。
苏浮:“不知闲然兄摸索出气感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万闲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道:“当时就感觉丹田升起一股热流,涌入四肢百骸,通体舒泰,然后短时间内感官比之前清晰了很多……”
苏浮听完后陷入沉思,他自己都不知道,已经露出了一副“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的神情,这一切都被万闲然看在眼里,不过他也没点破。
两人又交谈一番,随后苏浮离开了。
打算再去另外几人那儿取取经……
……
“我叫陆休,我现在很慌!
不知道为什么,睡了一觉醒了,给我补习的师兄就发狂了……就因为我拍翻墨砚溅他一身黑?
……
被他抓着揍了一顿后,我又糊他一脸血,借他愣神的机会,我亡命飞逃,发誓要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再也不回来。
我跑得史无前例的快,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把腿迈得这么开,一步几十个阶梯,快到无法呼吸,快到无法思考。
快到人在前面跑,魂在后面拖山梯。
“啊~啊~啊~啊~啊!”
他嘶吼的声音让我想起了曾经被活尸追赶的日子,那时候的天还很蓝,树也很绿,但我并不慌,因为它们跑不快,我总是能很开心地和它们玩闹。
可现在不一样,师兄不像那些缺胳膊断腿的活尸,简直健步如飞,很快就赶上来了。
也许是他的腿比我的长吧?
红头黑衣长发披散的尸兄狞笑着说道:“你跑啊!你跑啊!要是被我逮着,可没你好果汁吃!”
此刻我无法淡定,内心慌的一匹,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没一会,我就被一拳捶背,飞出去几米脸刹倒地,脸庞火辣辣的疼。
红头黑衣尸兄嘶吼:“你跑啊,你怎么不跑了?你不是很能跑吗?”
恐惧打湿了我的道袍,我惊恐地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但是没人回应。
我实在搞不懂,大白天的,周围一个人的没有,都特么还在睡觉么?
……嗯,可能是这个原因吧?毕竟他们不会在一位很凶的神经质尸兄旁边睡觉,然后被打醒。
红头黑衣尸兄:“你喊吧!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说罢,就直接抓起我的头做起了前后磨擦运动……他还不满足?
竟然又抓起我的脚开始风车自转了起来,依旧是我的脸拖地,而且越转越快!
然后又拖着我去跑山梯,跑上跑下……又跑上跑下……
青石阶梯热情地亲吻我的脸。
牙齿!
牙齿都崩掉几颗,这还是个人?这是人能干的事嘛?
魔鬼!简直比魔鬼还要丧心病狂!
朦朦胧胧中,我失去了意识……
沉浸在黑暗中不知多长时间。”
……
再次醒来,陆休睁开朦胧的睡眼。
一张写满字的宣纸映入眼帘,一时间没认出来上面写的是什么,殊不知上面的内容已经印在脸上。
抬起头,先是看见窗户前的长桌,也就是他面前摆放着宣纸的桌子,然后是窗外庭院中的小池塘和假山,还有远处的落日。
再看向四周,右边是一扇屏风,过去是一张圆桌和几张圆凳,靠墙的位置还有一个玄玉砌成的道台,上边摆放着蒲团。
而左边,一位侧颜一笑很倾城的师兄,正在为他的补课奋笔疾书。
霎时,陆休回想起来了,原来自己又睡着了?刚刚那个只是梦?
连忙去摸自己的脸蛋!
“呼!”还好没有毁容,虽然很疑惑,但紧绷的神经总算是放下,松了一口气。
陆休在心里嘀咕,难道是心理作用?怎么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感觉麻麻的。
感觉就像梦里的那些是真实发生的一样!
不可思议!
发现陆休醒来,左策转头望来。
他笑道:“陆师弟,你终于醒啦?”
陆休一凛,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笑有些后怕,就真的感觉梦中发生的事是真实发生的一样,太可怕了!
陆休有些疲惫,一想到梦里左策对他的所作所为,就感觉身子非常虚啊……
陆休:“左师兄,我好累啊!”
左策关心问道:“陆师弟你怎么了?”
于是陆休开始诉苦,就把梦里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他也没多虑,思考刚刚那个梦的真实性。
毕竟做梦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做荒唐古怪的梦。
而且,陆休对刚刚做的那个梦,有些内疚,左策师兄无偿帮助自己,这么好的师兄上哪找?自己竟然把师兄想象成神经质的疯子。
罪过,罪过!
左策不知他的内心戏,听完后一凛,怎么回事?不是给他消除那段记忆了吗?怎么他还想的起来?
顿时他有点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