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云驻足看了看身后的村子,在漆黑的夜里,人们都在熟睡,只有星星微闪,月光如辉,照着她,斜斜的衬出影子。她转过头走了。
辞云走了很久,她已经不记得自己跨过了多少座山,越过了多少条河。只是再回过头,怎么也看不见那个村子了,连那儿参天的大树的树尖都看不到了。
她停了下来,在一颗树下坐下了。从包袱里掏出些干粮,一点一点的吃着。远处的树林里似乎有猴子在叫,叫的很慌乱,像是遇见了什么怪物。辞云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没过一会儿,猴子的声音就低下去了,林子里又是很安静。辞云把干粮吃了,收拾了几下就准备起身继续走。
她才站起来,就有一个东西砸在了她的头上。硬硬的,砸的她头顶有些生疼。那东西咕噜咕噜从她头顶滚到地下去了。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野果子。
“你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还不走!?”
从树上跳下来一个小男孩儿,横着脸冲辞云说道。
辞云揉着头顶,微皱着眉头,道:“方才砸我的东西是你扔的?”
小男孩把脸挑了一下:“是又怎样?”
辞云倒也不恼,只是放下了揉头顶的手,看了他一眼,嘴角有些笑意,慢慢弯下腰把野果子捡了起来。她用袖子把野果子擦了擦,道:“诺,你吃么。”
小男孩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眼前这人要干什么。他没动,也没说话,只瞪着一双神气的眼睛看着辞云。
辞云看他一直没反应,又道:“不吃?罢了,我吃。”说着就拿着果子猛啃了一口。
小男孩依旧瞪着她,一动不动。辞云嚼着果子,看着他故作神气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使劲夹着尾巴,你不累吗?”
此话一出,小男孩立马涨红了脸,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在身后夹的更紧了。他的手背在身后,双眼更是直直的盯着辞云,脚站着,时不时几不可闻的挪动一下。
辞云看着他的这副模样,在心底略微笑了一下,脸上也柔和起来,道:“好啦好啦,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看见。”说着还用双手蒙住了眼睛。
小男孩看着辞云蒙眼睛的样子,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尾巴也缓缓的从身后露了出来。
辞云透过指缝看见他笑了,莫名其妙的自己也笑了。
她放下手,两双眼睛对视着笑着。
笑够了,辞云故作收拾东西的样子整理了下包袱,挎在肩上,朝小男孩眨了眨眼睛:“我走了哦,有缘再会。”说罢,她又挥了挥手,转头便走了。
小男孩看着她,面上略囧,轻轻的“嗯”了一声,也挥了挥手,做道别。
可是他没有离去,他还站在原地,看着辞云一步步的走远。
辞云挎着包袱又走了好久,走到一处临湖的小镇子她就停了下来。她站在小镇的最高处,俯瞰着这个小镇。
整个小镇看起来祥和而宁静,依在幽绿的湖水旁,远山顶上有云雾缭绕,天空映蓝,云卷云舒。
真是一个极好的地方,辞云在心中不禁感叹。她挎紧了包袱,朝小镇走去。
辞云走到湖水边,忍不住停下来看着这清澈而幽绿的湖水。她坐在湖边,包袱放在身旁。过一会儿便有一个妇人端着木盆从她身旁经过,木盆里装着衣物,辞云猜想她应该是去湖边洗衣服的。辞云朝她笑了笑,妇人也笑了笑,随后端着木盆走开了。
天色逐渐暗下来,辞云寻思着该找个地方歇脚了。她起身围着这个小镇绕了一圈,在一个山坡脚下竟发现了一座破败的小木屋。辞云有些惊讶,在这个偏僻的地方竟有人住过。这个木屋离小镇有很远的距离,辞云一路走来,路已经荒废了,四周杂草丛生,必定是鲜有人来过这里。这个木屋矗立在这个陡坡下,竟和小镇的祥和宁静有些格格不入。
木屋的门板已经快要脱落,半吊着挂在门上,窗棂上满是灰尘,爬满了蜘蛛网。组成木屋的木板也破破烂烂,若是有人用力撞一下,这木板就要坏掉似的。
辞云环顾了一下木屋的四周,木屋后面是个陡耸的山坡,前面是绿湖,左右两边倒很空旷,没什么碍眼的东西。辞云仍觉得这是个好地方,依山又傍水。
天已经灰蒙蒙的了,辞云去敲了敲木门,木门咔嚓一声,又往下掉了几分。辞云不敢再碰它,只怕门板会整个儿脱落下来。她小心翼翼的跨过门槛,走进屋内。屋子里四处都挂满了灰白的蜘蛛网;整个屋子都笼罩在灰尘的世界里,人往前走一步,脚底就生起无数细微的尘埃颗粒;屋子里没几样东西,就有一张桌子、一张破旧的床和床底下供奉着的一尊小佛像。原本就很小的木屋,在这些仅有的几件东西的面前竟显得有些大了。辞云采了些树枝木条来,把桌子和床上的灰尘捋了捋。随后又去木屋后的山坡上采了些野果子回来。待辞云把这一切都办妥之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她从包袱中拿出了一只蜡烛,用火折子将它点燃放在桌上,辞云从屋子的角落里扯出来一点枯稻草铺在地下,当做蒲团就坐下了。在一片微亮闪烁的火光中,辞云啃着野果,朦胧中有些睡意。她起身又去墙角扯了些枯稻草铺在床上,铺好了,她吹灭了蜡烛,蜷在床板上便睡了。
睡梦中,辞云看见了一只有着橙红毛色的九尾狐狸,他站在云层之上。与之相对的,是一个半透明的人。
狐狸蓬松的九条尾巴在身后伸展开来,一起一伏,张牙舞爪,看似要与眼前的人争斗一番。
半透明的人也站在云层上,透过他的身体,若隐若现的能看见他身后的天空和云层。那半透明的人也只是平常百姓的穿着,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之处,只是他脸上有一团黑雾,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浓浓的黑雾绕在他的脸上,溢到他脖子上也有黑雾。辞云看着他的脖子,似乎有一条黑纹,只是黑乎乎的一片,辞云分辨不出那是黑雾还是黑纹。
辞云像是一个局外人,站在他们两者之间,看着这一切。那两个人也好似看不见她,互相看着对方。
辞云看的正出神,狐狸的一条尾巴如同钩锁一般朝半透明人刺来。明明是毛茸茸的尾巴,此时竟像一柄利剑,带着嗖嗖的冷风,直直刺向半透明人的胸口。半透明人也不躲,反倒大胆的正面迎击。他伸出一只手,运合功力,手掌间逐渐渗出淡淡的蓝光;随后他一掌劈出去,与狐狸的尾巴正面相击。
红蓝交汇,击出闪亮的火花。转瞬即逝。
两人都没有后退,看似打了平手。
狐狸仍不甘心,似要再次还击。他的尾巴一齐的朝半透明人袭来。半透明人却不再正面迎击,而是飞快的闪躲。他一边闪躲,一边嘴里说着什么。辞云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却怎么也听不见他说的什么。他身后的狐狸仍紧追不舍,狐狸看起来甚为凶猛,焰火一般的眼睛紧盯着透明人,似乎要用眼神将他烧灼掉。透明人在前面飞快的闪躲着,嘴里仍不停的说着什么。辞云想要知道他说的什么,她便也紧追着透明人,想要探个究竟。辞云正施展轻工在云层上飞着,眼看着就要追上透明人了。
忽然,她眼前一暗,紧接着整个人便急剧的往下坠。辞云想用轻工稳住自己不往下掉,可心里越慌越是运不好功力,反倒往下坠的更厉害了。辞云一时害怕的不知所措,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便咚的一声摔到了地上。
辞云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她慌忙的朝四周乱抓着,却只摸到了一把枯稻草。
原来是梦啊。辞云摸了摸自己满是汗的额头,抬头看着眼前的床板。自己睡相不好,竟从床板上摔了下来,还把自己吓了一跳。辞云想想觉得有些可笑。她摸了摸鼻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辞云随意的吃了些干粮填肚子,吃完便出门了。昨晚的那个梦还萦绕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那只有九条尾巴的狐狸是谁?黑面的半透明人又是谁?她才在这儿地方住下,竟就做了这样的一场怪梦。辞云越想越觉得蹊跷,不知不觉间她就已经爬上了屋后的坡顶。
坡顶的另一面,是一片连着一片的树林,一眼望不到边。树林里偶尔有鸟类惊吓着乱飞逃窜。
辞云想去树林里看看,能否找到一些其他吃的。她顺着陡坡走了下去,才走到一半,树林里又是一阵群鸟惊起,鸟儿慌乱的叫着,扑腾着翅膀朝广阔的天空飞散而去。
辞云看着被惊起的群鸟,心底不由得好奇,更加快了步伐朝树林走去。
会不会和昨晚的梦有关呢?辞云边走边想。
走近一看,只看见一颗树上吊着几条狐狸尾巴。辞云站在树后看着,也不吭声。过了一会儿,那狐狸尾巴就不见了,好像被卷了起来。紧接着树上一阵沙沙作响,辞云抬头去看,是一只狐狸在林间跳来跳去,惊的群鸟逃窜。
辞云这才惊觉那狐狸尾巴有些眼熟,与前几天见到的那个男孩子的尾巴甚为相似。
“喂!那个……狐狸!”辞云冲着在树尖跳来跳去的狐狸大喊。
狐狸听见了声音,停了下来,迟钝了几秒,便飞一般地朝辞云跳了过来。
“嗯?有何贵干。”狐狸落地与辞云平视。十七八岁少年的嗓音,温润平缓,辞云听了倒没之前那么紧张了。只是这不是前几日那个男孩子的声音。
“额……嗯……那个,我,你……”辞云有些语无伦次,“你是狐仙,为什么会在这儿?”辞云问出了这样的话。
狐狸偏了偏头,道:“我不是狐仙,我是妖。你不害怕吗。”辞云是有些害怕的,但她摇了摇头。又问道:“这附近有什么奇怪的人吗,或者说,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吗?”
狐狸稍加思索了一会儿,似是摇了摇头,道:“怪事……据说是有发生的。怪人,我倒是没见过。”说着狐狸动了动尾巴。辞云看见他的尾巴尖儿上有几缕颜色五彩的毛发,甚是好看。
辞云道了谢,不敢和狐狸待太久,转身便要走。辞云还未走出几步,就听见狐狸在身道:“你若是想要了解这些,去问那些村民便全知了。”说完不待辞云转身,一转眼便不见了。
辞云敲了敲脑袋,自己一心只想着来树林里探个究竟,竟忘了小村里还有其他人的事。辞云采了些野物便回去了。她坐在自己随意铺好的枯稻草垫子上,不禁冥想起来。
那个梦里的人,是谁呢?
半透明的人会是谁呢,会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吗?
那只狐狸从何而来的呢,为何会和那人一齐出现在她的梦里。
自辞云记事来,她很少做梦,一做梦,梦中的事必定会成真。而成真的事,没有一件是好的,或多或少都有晦气。她刚来这地方就梦见了那样的事,必定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辞云心中有些不安,原本以为离开那个地方就会相安无事了,没想到即使离开了,竟也逃不开这样的厄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