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地上,左膝上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贴着地面的左脸,火辣辣的灼热感,打倒我的那个人,并没有因此罢休,他不停的用脚踢着我的两肋、腹部、大腿,直到我因为疼痛不再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只能勉强用下巴抵着地面,抬起头看向躺着茹菓的那张床。
它停在距离救护车不足2米的地方,茹菓静静的躺在那里,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太突然了,突然道我都没来得及倒数,就已经被打倒在了地上。
救护车的后门开着,驾驶舱的门也开着,原本该在驾驶座的姜楠,刚刚冲下来企图过来帮我,就被另一个面具男拦住了,迎面就挨了一脚,正好踢在他的肚子上,我看见他被踢得退后了两步,重重的撞在了开着的车门上又弹回来,跪在地上,痛苦的表情已经扭曲。戴面具的人扑上去,两个人就扭打在一起。
高非那边也相当惨烈,他看上去还是比较能打的,正拼死想拦着第三个面具男不让他靠近茹菓的病床。但他面前那个人下手要比另外两个狠,高非已经被打的面目全非了,还死缠着对方。他挥动着拳头,无力地打在对方的身上,只是激起对方更猛烈的回击。缠在他手臂上的纱布,已经被血浸透了,不知道是伤口在流血,还是他又受了伤。
这些匪徒,应该是没有想到我们会有这么顽强的反抗吧,我自己都没想到。平时总是告诫身边的人,特别是女同事,治安不好,遇到劫匪也好,流氓也罢,一定记得破财免灾,人身安全是第一位的,要钱就给钱,要色就给色,只要不要命,一切都好说,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要做无谓的反抗,免得赔了夫人又折兵,把命搭进去就不合适了。
可事情真的轮到自己头上了,我第一反应竟然是挥着拳头往上冲。话说回来,他们到底要的是什么呢?茹菓么?她现在这个状态,抢回去有什么用呢?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余淮,那时他是想抢茹菓回去照顾,进而不再失去她的音讯。虽然动了手,但是就和小朋友打架是一样的性质。这次就完全不同了,这些匪徒,一出手就带着血腥味。
高非已经被打倒了,和我一样趴在地上,又被追加了一顿重拳。
此时和姜楠对打的匪徒已经坐在了驾驶位,姜楠夹在车门中间,背对着我们,还在企图把车上的人拉下来。他一把抓下了对方的面具,不过从我的位置只能看到匪徒的半个背影。就在面具被姜楠扔在地上的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打倒高非的匪徒朝我这边的人喊:
“露脸了,毙了他!”
闻言,我身边的匪徒,立刻从身后掏出了一把手枪,看着和阮阳手上那把很像。他抬手瞄准了姜楠的背后。
我惊刹的朝姜楠望过去,同时听见高非大喊:
“姜楠!开跑!”
我知道来不及了,我几乎听见了我头上扣动扳机的声音,听见子弹被撞击之后,冲出枪口的摩擦声,听见它穿透空气,引发的嗡名声。那声音轰鸣,已经盖过了我的心跳,盖过了发动机的颤抖,盖过了高非的呼喊。
姜楠转过头看向开抢的匪徒,我想那就是他此生最后一眼了,也是我们看见他的最后一面了。一点都不从容,不优雅,还带着一脸的惊愕,这不是他能想到的死亡吧。
就在此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张壑,冲进我的视野,扑向姜楠,切断了子弹的轨迹,完全遮挡了我的视线。然后我就看见张壑的白大褂上,在胸口的位置,慢慢印出一片鲜红,慢慢,慢慢的扩散开。张壑在那片鲜红扩散到拳头大小的时候,忽地向后倒在了姜楠怀里。
我努力爬起来,撞向我旁边的人,他被撞得险些跌倒,站稳后,就气急败坏的挥手又狠狠的教训了我一顿,之后他举起枪指着我。
“够了!快走!”还是那个匪徒说的。他及时制止了我身边这个匪徒,也算是救了我一命。
这时车上的人抬腿,朝瘫坐在地上,仍处于惊恐、慌乱中的姜楠的头部狠狠的一击,姜楠顿时晕过去了。张壑躺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生是死。
“把这两个一起带走!”那个为首的匪徒走过去,把张壑扛起来,扔进了救护车,持枪的匪徒也跟着,把姜楠扛起来扔了进去。驾驶座的人发动了救护车,为首的匪徒跳上车,示意持枪的匪徒把茹菓搬过去。
我趴在地上,已经没了抗争的力气和勇气。我看向高非,他应该是伤的不轻,却还在努力的爬向茹菓的方向。边爬边声嘶力竭得一遍一遍的喊着茹菓的名字。
我不知道他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茹菓即使听见他的呼喊又能怎么样,即使她现在就醒过来又能怎样,除非警察及时赶到,否则没有人可以救得了茹菓,救得了姜楠和张壑吧。特别是张壑,不知道还有没有抢救的机会了。
笑笑,你有没有跑掉,有没有报警。警察,又要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等所有人都死光了,才出来验尸么?
对不起了茹菓,我已经尽力了,你还是要被带走了。我想我真的不了解你,不知道你陷入了什么样的危局里,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以至于要用死亡来逃避,最后可能还有人会用死亡来祭奠与你的相遇吧,就好像张壑那样,姜楠应该也是凶多吉少了吧。
我忽然想起,来医院前,我给阮阳打电话--前两天,为了方便联络,我帮他重新买了一部手机。告诉他今天接茹菓出院,所以会回去晚一点,叫他自己想办法解决晚餐。当时他就在电话里不停的叮嘱路上注意安全。现在想来,他是不是知道什么,或者说预感到了什么?我如果再警醒点就好了。
下午我敲开茹菓病房的门,看到姜楠那副凝重的表情的时候就该注意的。
他说余淮的前女友林靖来过,企图给茹菓注射不明液体。幸好余淮及时赶到,制止了林靖的暗杀行为。不过也因此,余淮弄丢了他和林靖的女儿。所以高非受了伤,张壑还在帮忙找孩子。
尽管发生了连续的意外,我们还按计划准备接茹菓出院。高非和笑笑回来后,我们四个就开始了转运工作,把茹菓移到滑动床上,由高非推着,笑笑在一边扶着,姜楠在前面引路,我跟在后面。我们乘电梯到了负三楼的地下停车场。
出了电梯,姜楠走在前面,去开车。为了转运,姜楠帮忙租了一辆改装过的小面包车,据说是专门接医院里病人的生意的,因为经常有人要转院或者返乡,但医院的救护车一般不提供这种服务,所以就滋生了一个鲜为人知的小而专的行业。改装过的车辆,内部机构和配套设施和救护车差不多,就差在车顶装一个警报灯了。
高非推着茹菓,跟在姜楠后面,我和笑笑跟在高非后面。车停的不远,转个弯就到了。姜楠上车,解锁,高非放下滑动床,走过去打开车门,我跟进一步正准备去推移动病床,忽然从身后窜出3个带着面具的人,他们都穿着类似公路养护人员那种橘黄色的工作服,还带着安全帽。一个长得比较魁梧,另外两个则是中等身材,个子不高。三个人二话不说,上来就动手。
我和笑笑是最先被袭击的,笑笑被揪着头发,甩到了一边,跌倒在地上。我被那个比较魁梧的人从后面踢中了左腿,跪倒在地上。另外两个面具人一个朝驾驶位走去,一个走过去推茹菓的病床。我起身拦住我眼前的这个人,朝他的脸上挥了一拳,他可能没料到我会还手,被打中后,拎起我就是一个过肩摔,我被狠狠的摔在地上时,看见笑笑爬起来,正准备冲过来,而此时高非为了保护茹菓,已经和人扭打起来,姜楠还在驾驶舱里不知道看见没有。我急中生智,朝笑笑大喊:
“别过来,快跑,去报警,快找人来!快跑!”笑笑听见我这么喊,转身就跑了。
袭击我的人准备去追,我爬起来抱住他的腿,他见状,便毫不犹豫的一拳打在我的腰上,我又一次被摔倒在地上。不过他没有再去追笑笑,而是把注意力和武力完全集中在了企图再次站起来的我的身上。
我想笑笑应该是跑掉了吧,因为我隐约听见了警笛声。
但还是来不及了,那个持枪的匪徒已经走到了茹菓的身边了,我看见他把枪插回后腰的位置,伸出手抓起茹菓的腰,把她整个人抱起来,扛在肩上,朝救护车走去。
茹菓毫无生气的像块浴巾一样搭在他的肩上,头、头发、手臂在那个人身后前后摇晃着,钟摆一般。
高非已经爬不动了,但是他还在喊着茹菓。我尝试着超前移动,疼痛立刻传遍全身。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一步一步接近救护车,眼看就要带走茹菓了。就在这时,我看见茹菓的双手在动,她握了握拳,眨眼间,一手掀起匪徒的衣服,一手迅速的掏出匪徒別在身后的枪,毫不犹豫的朝匪徒的脊椎和小腿就是接连的两枪。动作之快,两声枪响几乎重叠了。
扛着茹菓的劫匪,立刻倒在了地上,茹菓也被摔了下来。她在地上滚了几圈之后,一只手撑地,一只手举枪射向坐在救护车后面的另一个匪徒。
那个匪徒见状,连忙向里躲避,但还是被茹菓打中了肩膀。这时警笛的越来越响,听声音应该已经到停车场入口了。那个匪徒看了看趴在地上不动的同伙,企图伸手去拉,茹菓又补了一枪,他就把手缩回去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车辆行驶的声音。我和高非同时朝声音的方向望过去,一辆黑色的奥迪疾驰而来,劫匪见状马上朝开车的另一劫匪喊道:
“走!”
于是救护车立刻冲了出去。那辆奥迪直奔着茹菓和躺在地上的劫匪开过来,越来越近却完全没有减速的样子,茹菓也看见了那辆车,但她似乎移动不了。我忽然意识到,她已经卧床20多天了,肌肉、骨骼、关节可能都会无力,刚刚能够在危机时刻自救,已经是奇迹了。
怎么办,我也惊恐的喊起来:
“茹菓!”就在我喊出口的同时,奥迪车冲了过去,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轿车已经开过去了,那个劫匪还趴在地上,衣服上隐约留有车轮的印记。
茹菓不见了,我顾不得疼痛,撑起上身,边喊边四处搜索。
终于被我发现,在离我不远处的左前方,一台越野车的下面,高非仰卧在地上,怀里紧紧的抱着茹菓,一时哭,一时笑。茹菓趴在他身上,一手环着他的脖子,一手举过头顶,拿着枪。任由他抱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我翻了个身,躺在地上,听见警笛声近了,更近了,就在身边了,忽然觉得好累,慢慢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