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之中,他不仅委托自己的母亲,甚至还安托自己的老朋友德·柏尔尼夫人,火速给他物色个拥有巨资的妇人,以便让他免遭第二次破产的耻辱。事实上,符合他要求的这样一个富有寡妇——德尔勃鲁克男爵夫人,却也找到了。这位男爵夫人不仅富有,而且对奥瑙利·德·巴尔扎克的作品深感喜爱。巴尔扎克立刻想出了个小小的计谋。他听说,夏天这艘“金制大商船”就要抵达港口——来到她那位于萨希附近的梅莱庄园。巴尔扎克早已准备好68言善辩的武器,以便猎取这个宝贵之物。为了征服这个寡妇的心,巴尔扎克在自己的作品上题写了表示心切的献词,寄往她在雅尔泽的另一处豪华别墅。这样做也许会使她动心,促使她迫切希望最终结识这位有趣的年轻人。巴尔扎克一周三次中断工作,从萨希步行到临近的梅莱庄园,去打听她是否已经到了。
不幸的是,这位富有的男爵夫人不想离开稚尔泽的豪华别墅,而且,如果她预感到巴尔扎克迫不及待地要和她的钱财谈情说爱,显然她会更加不慌不忙。她让他等候着。每天都有警告信件从巴黎雪片似的飞来。巴尔扎克少得可怜的零用钱也一天天变得越来越少,原本一百二十法郎,此时这位迫切想结婚的人口袋里只剩下几个硬币了。若是不给朋友增添麻烦,他托朋友的盛情好意在萨希只能再呆一个礼拜,最多两个礼拜。这样,他对与这位女救星偷偷见面的最后一线希望消失了。巴尔扎克不知如何是好,万念俱焚之下竞然想到过自杀。
就在这时,德·卡斯特利公爵夫人给他写信,要求他到萨瓦的埃克斯看望她,并请求他陪伴她和她的叔叔德·费茨—詹姆土公爵在秋季去意大利旅行。他那时经济上的绝望景况,使他对这种诱人的念头想也不敢想;现在,他的钱包里又有儿个金路易在丁当作响,这种诱惑实在是太巨大了,他怎能抵挡。这次邀请是请他去昂西湖畔,去让·约克·卢梭去过的风景区,说到底这不单单是一种客气吧?‘他可以不去理会这种微妙的暗示吗?巴尔扎克知道公爵夫人淫如“千猫闹春”,这位不可接近的公爵夫人也许是因为害怕闲话和朋友们才在巴黎拒绝了他。圣日耳曼镇的这位贵夫人,在美丽如画的大自然里难道就不能更自然地遇上自然的欲望吗?《曼弗莱德》的作者拜伦爵士不是在瑞士的美丽湖畔找到幸福的吗?为什么偏偏是《路易·朗倍尔》的作者却在那儿遭到拒绝呢?
不久,巴尔扎克接受德·卡斯特利夫人的邀请,去法国东部萨瓦省以矿泉疗养而闻名的旅游胜地艾克斯莱班。夫人为他订好了漂亮的房间,傍晚6点钟以前,他可以独自有单独的时间从事创作,然后再去夫人那里吃晚饭,一直跟她一起待到11点钟,这是他唯一的娱乐。但就是这样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夫人也仍旧只准他轻轻地碰碰她,捏捏她手,绝不允许他超越一步;当他企图拥抱她时,她就以种种理由,例如宗教教义啦,身体虚弱啦,要忠于过去的爱情啦等等,将他支配开,或者把他打发走。
这使巴尔扎克感到,她仅是因为他的名声,因为他的智慧、激情和语言使她觉得愉快、获得消遣,她才对他表示赞赏或者有一点喜欢罢了。因此他耐不住了,感到万分苦恼。后来他们游览日内瓦,朝拜了诗人乔治·拜伦与情妇住过的狄奥达蒂别墅回来,在他们下榻的旅馆里,一次似乎颇有意味的亲吻之后,她仍对他声言,说自己绝不可作他的情妇。听了这话,巴尔扎克就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不仅因为情欲得不到满足,还因为他感到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侮辱。但是又一想:一个作家,是可以通过自己的笔,来对待命运带给他的不公正待遇的。于是,他也不去跟她争吵,而且以后还继续给她写信,只是他决心已定,他要在他正在写的小说《乡村医生》中,描写一位乡村医生,被一个卖弄风情的女子害得陷入绝望和沉沦,来对这个挑逗他的女人进行谴责。
四、一次狂热而可悲的爱情
1832年2月28日,巴尔扎克收到一封从遥远的乌克兰的来信,信上没有具体的发信地址,署名是“外国女人”。从笔迹和措辞看来,写信的人很可能是“上流社会的女人”,而且是一位贵族。在这封信里,写信人除了大加赞扬“私人生活场景”外,还责备巴尔扎克的一部著作——《驴皮记》。巴尔扎克通过一家发行国外的报纸,作了简短的答复,但是报纸上的这一简短的复信,这个“外国女人”没有读到。于是,同年11月7日她又写了第二封信。信中写道:“我想同您认识……心灵的本能使我感觉到您的实质;我是按照自己的概念来想像您的,如果我一旦看见了您,我会立刻高声叫道:他就是这个样子的!您的外表丝毫也不能说明您内心的火热的想像力;您应该受到鼓舞,您内心的神圣的天才之火应该使之熊熊燃烧,只有那时才能表现出我十分了解的您的内心实质:在对人们的心灵的了解上,您是一位无可比拟的巨匠。您的心灵的令人惊叹不已的精细使我心醉,正是您这样的心灵使您深刻了解妇女的心。”
这一次这个“外国女人”仍然没暴露自己的真实姓名和身份。但是她答应经常给巴尔扎克写信,以便提醒他,在他的内心深处“闪现着天才的火花”,他具有一颗“天使般的心灵”,只有他才了解像她这样的女人所具有的“火热的心”。
在此之前,巴尔扎克收到过不少对他的天才表示敬佩和爱慕的女读者的来信,但是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像这位外国女人那样深刻了解他的心灵、才干和价值。一种神秘感驱使巴尔扎克进一步了解这位外国女人究竟是何许人。于是,1832年12月9日,巴尔扎克通过发行国外的报纸登了一则启事:“巴尔扎克收到了您寄给他的信,一直到了今天他才能通过报纸来告诉您这件事。他很抱歉,不知道把他的回信寄到什么地方去……”
不久,巴尔扎克又收到了这位“外国女人”的来信,这一次她公开了自己的身份。原来她是乌克兰的一个贵族大地主甘斯基伯爵的夫人甘斯卡娅。甘斯卡娅出身于波兰贵族家庭,受过良好教育;丈夫比她大22岁,不学无术,早衰。她的满腔激情无处发泄,一读到巴尔扎克的才华横溢、激情震荡的小说,便完全为之倾倒。巴尔扎克对她也自有倾慕的缘由,他认识到,他要在欧洲文坛上取得拜伦·歌德迄今所占有的执牛耳地位,就必须把全部精力倾注于严肃的文学创作。而要达到这一目的,他必须首先摆脱经济困境,为文学创作获得物质保证。因此,他早就想攀一门阔亲戚了,而这一点在深知他底细的巴黎人中间是难以实现的。其次,他还需要一个安静的、温暖的家庭和一个年轻美貌的、了解他心灵而又对他体贴入微笑的妻子。而这一切,在巴尔扎克看来,甘斯卡娅夫人似乎都占全了。于是,巴尔扎克开始不遗余力地向甘斯卡娅夫人求爱了。
甘斯卡娅夫人同巴尔扎克经过一年多频繁秘密的通信,一种充满好奇和疑惑的感情越来越强烈了。一方面,她渴望亲眼看一看她所崇拜的著名作家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同巴尔扎克这样的天才作家交往,无疑是一种荣耀,说不定还会给他带来梦寐以求的幸福和快乐。另一方面,她清楚地知道,她同巴尔扎克的秘密通信是不可能持久的,迟早会被她的丈夫发现的。一旦她的秘密暴露,她的名誉和地位将蒙受重大损失。因此,必须改变他们秘密交往的方式,使他们的交往成为公开的、体面的、合法的。于是,她想出一个巧妙的办法:她成功地说服了丈夫,携带全家到欧洲西部去旅行。
1833年,甘斯卡娅伯爵推带夫、惟一的女儿以及女儿的女家庭教师,还有众多的仆人、一大堆的行李,浩浩荡荡地离开他们的庄园,向西方驶去。他们经过长途跋涉,1833年7月初来到维也纳,在维也纳附近的拜沙特尔城的一个名叫安得利的豪华别墅里住下。
巴尔扎克接到甘斯卡娅夫人要他到维也纳会面的信欣喜若狂,坐邮车昼夜行程400公里,来到维也纳住进靠近安得利别墅的旅馆。到达后的第二天下午一点钟,巴尔扎克按约定来到湖边,看见一棵大树下坐着一个年轻的贵妇人,手里拿着一本书阅读,巴尔扎克走近时,手帕从她手中落到地下,他拾起手帕递给了她,见她手中的书正是他写的一本小说。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时刻啊!在紧紧拥抱和热烈亲吻之后,她没有想到她日夜思念和崇拜的天才作家,竟是一个身材不高,没有门牙,蓬头散发,其貌不扬的男人。但是,外表丝毫不能说明他火一般的想像力,他那容光焕发的面孔,他那闪烁着智慧的眼睛,他那和善、热情、幽默、洞察人内心的言谈,使她迅速忘掉了最初一瞬间产生的不良印象。
她想:难道世界上还能找到第二个这样充满生气、智慧无比的男人吗?对于巴尔扎克来说,他面前的这位女人简直是从天而降的天使,华丽讲究的衣裙,高高的前额,一双动人的眼睛,樱桃小口,丰满的圆颈,优雅自如而高贵的表情,甜蜜的微笑,条理分明的言谈——他完全倾倒了。
巴尔扎克从维也纳返回巴黎之后,便投入紧张的文学创作。因为他知道,要同甘斯卡娅夫人结为永久的伴侣,必须获得更高的荣誉和社会地位,摆脱经济上的困境。同时为即将到来的日内瓦之行准备费用。于是,他不分昼夜地工作,在短短的两个月里写出了《乡村医生》和《欧也妮。葛朗台》两部著名作品:并把两部作品的初稿寄给甘斯卡娅夫人,向她显示自己的艺术天才和男人的美好品德。
虽然他整天忙于写作。但是他每星期都要给他的“亲爱的情侣”写一封信,为即将到来的日内瓦攻坚战作好充分的“炮火准备”。同时,他还想尽办法取悦于甘斯基先生,以扫清甘斯卡娅夫人周围的障碍。他还十分有礼貌地请求甘斯基先生允许他给甘斯卡娅夫人送去《欧也妮。葛朗台》的原稿,但甘斯基先生怎么也没想到在书名的背面用铅笔写着到达日内瓦的具体日期。
1833年圣诞节前夕,巴尔扎克来到日内瓦,住进甘斯卡娅夫人为他租用的阿尔克旅馆。他走进房间时,在桌子上发现了一个他十分喜爱的用黑发缠裹的戒指和一封短信。巴尔扎克欣喜若狂,知道这是甘斯卡娅夫人答应给他更多爱情的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