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卸下了背后的小书包,从中拿出一个金属小盒,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几枚针状物体。
我取出其中一枚,漫不经心地甩向正朝我走来的青年。
青年反应不及,那根小针擦过了了他的脸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他摸了摸脸颊,不屑一笑道:“小屁孩把戏真多,不过都没用的,哈哈……”
话音未落,他就扑通一声仰面倒地,再也动不了哪怕一根手指头。
烈性神经毒素,切断突触的同时,还会诱导作用范围内所有细胞进行剧烈的氧化反应。中毒者先会浑身无力、肌肉痉挛、无法移动,然后在痛苦之中耗尽自身能量,活活饿死。
这个毒是没有解药的。
这是最痛苦最缓慢的死法,是我精心准备的一份大礼。
我本来想用在那位谋杀我父亲的研究员身上,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
没关系的,都一样。
研究所我是回不去了。不过,我可以找一个隐秘的地方,一个人继续研究。
宇宙学没必要研究了。我现在有了更加崇高的目标:探索进化的终极奥秘,把肮脏的两脚类人猿从这个美好的奥妙无穷的世界上完全抹去,让崭新的完美的物种诞生。
那样的种族,就算是研究最高深莫测的学问,也都如鱼得水,得心应手吧。
嗯,决定了,就干这个吧。
……
接下来,我在一个隐秘的地方一个人工作了二十多年。
这期间,外界也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注射了长生不老物质的达官贵人们在注射五六年后纷纷死去,并且死状凄惨。所有之前歌颂那位研究主管的人都开始疯狂讨伐他,他立刻被判诈骗等十数项罪名,获得死刑。
他的凄惨状况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因为我的研究成果看似成功,实则并不完整。这种物质存在一个小小的氨基酸残基的缺陷,在时间的影响下会自发产生构象变化,变成另一种剧毒物质。
当初的我还没有想出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那位研究主管就猴急地抢夺了我的研究成果。现在无论他如何辩解,终归是死路一条。
人类的劣根性,可见一斑。前后态度的转变,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触及了他们的切身利益。
虚伪。
经过二十多年的潜心研究,我也取得了很大的成果。真正意义上的长生不老药被我开发出来了,我估计能让人类的寿命提高到上千年。不过这没有意义。
我之所以还在研究这个,并不是想毫无意义地活上一千年,而是因为我最关心的实验需要这种物质。
这种长生不老药,能在极端情况下最大程度保护生物DNA。我再对其进行一些改动,它就同时具备了促使生物DNA碱基对快速重新排列的功能。不过,这种功能并不能直接启动,而是需要外界干预才能启动,比如说辐射之类的能够使DNA断裂或变性的外界诱因。
我的计划,就是利用这种有机物,通过概率来让完美生物产生。
什么是完美生物?通过不同的DNA碱基对排列,就有概率能产生各方面均远远优于人类的完美生物。就像那一只会使用打字机的猴子,虽然它只会乱按,但是如果给它无限的时间,它总能打出莎士比亚的名篇。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虚无缥缈的概率。而我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扩大实验规模,用庞大的基数来让概率变成现实。
所以,这次实验的规模是整颗星球上的所有人类。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能为完美生物的产生做贡献。就一定是有用的人。
我要将星球上一百亿人口,全部作为试验品。一百亿的基数看似庞大,可是产生完美生物仍然机会渺茫。
不过,只要有可能,就算是万分之一甚至亿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赌。
人类这种生物,注定是没救的。他们贪婪而短视,就算出现圣人,也绝对解救不了占绝大多数的愚人。
他们不配向浩瀚宇宙发起探索。这些肮脏生物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其他生物最大的侮辱。
如果用这些垃圾在垃圾场中铸就黄金,那是多么有意义的一件事啊。
现在,我还需要一些强效致幻物质来进行最后的研究,完善那种有机物。然后,就可以投入大量生产了。
最后,再通过一些手段,从那些愚蠢的政客手上弄到钴弹,通过钴弹把有机物和辐射一起送到全球,实验就完成了。
接下来,就期待概率女神的眷顾吧。
致幻物质我已经找到了,就在某个地方小官员的手上。这时我突发奇想,想要做一个对照实验。正好我手里还有一个地下设施的坐标,这个设施本来是研究所的财产,只不过是最高机密,我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得知的。后来那些知情人纷纷因为注射了长生不老药而死去,结果我就成了唯一的知情人。
用它来做对照实验,并且换回必要的致幻物质,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这项对照实验也很简单,将有一批人类在这个地下设施中苟活。如果有完美生物产生,他们就可以获得这些肮脏的素材。通过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新诞生的完美生物也会更加明确自身的定位,避免重蹈人类的覆辙。
用这些丑陋,去衬托他们的完美。
……
钴弹爆炸了。
我仰头看向天上的火光,璀璨绚丽。虽然处于云层之上的平流层,但十九颗钴弹的亮度,让天上出现了二十颗恒星。
目前还听不到任何声音,因为钴弹爆炸的高度极高。鸟儿依旧在树梢上歌唱,深林里隐约传来猎户的呼喝声。
我既不想当完美生物,也不想作为肮脏的人类苟活。我特地戴上了一套封闭式呼吸工具,这样空气中弥散的保命有机物就不会影响到我,我就能被辐射直接杀死。
其实这种有机物的保护效果有限,在那种强度的辐射之下,还是有绝大多数的人会直接死去吧。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辐射要杀死我还需要一些时间,那我写一点东西吧。
于是我拿出一本笔记本,那正是我在二十多年前拿给研究主管看的那一本,书页泛黄,被翻得快散架了。
后面还有两张空白页,我拿起笔,斟酌了一下,提笔写下了第一行字。
生物是什么?
“轰轰……”
声波与冲击波姗姗来迟。
耳边传来连绵巨响,窗玻璃也被巨大的冲击波震碎,强风吹拂,我许久未修剪的头发狂乱地舞动着。房门哐当一声开到最大。桌面上的一切东西,要么翻倒,要么在天上飞翔。整间房子都发出吱呀的哀鸣。只有我用手按住的笔记本稳如泰山。
辐射也到了,理论上它应该要比声波早到的,只比光慢上一点点。我浑身上下早就充满了异样的感觉。
我在强烈的气流中把书页稳稳按住,克服不适的感觉,继续写字:
生物的定义是什么?
什么才是最完美的生物?
如何才能褪去凡躯,成为最完美的生物?
如何让他们在大地与天空中自由生活,向着无垠宇宙发起冲击?
我认为我做到了。
……
最后我写下了时间地点以及日期。
这段话写得十分张扬,不太符合我的个人风格,呵呵。
头发正在大把大把的脱落,我停止了额头上工作的记忆记录仪,取出里面的记忆芯片,随手扔出窗外。
……
西蒙不舍得这本笔记本离开他,也不舍得赠与后人。于是他将它撕得粉碎,纸片漫天飞舞,而后缓缓落下,盖在他伏在桌前的尸体上,为他自己建造了一间似雪的坟墓。
这也是他的故事中无人知晓的、最浪漫的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