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沐惊慌失措,怎么也不敢相信,他就这样,输了。
这一刻的他,就像是被扯下那最后一层遮羞布的人,满身赤裸,在所有人探究的目光下,苟延残喘,耻辱不堪,一切的罪恶被尽数翻出,一一展露在众人面前。
他,毁了。
而这个扯下布的人,正在一脸淡漠的面对着所有人。
可在秦沐眼里,她此时此刻,是满面春光,是嘴角上扬,是死死压抑着的即将喷薄而出的兴奋、喜悦、痛快……甚至压制都压制不住的时时刻刻向外溢出,一寸一寸灼伤他的眼睛。
那种愉悦的神色出现在她的脸上,怎么会那么刺眼?今天身败名裂的应该是她!今天被众人唾弃,被众人鄙夷的应该是她!今天匍匐于地,苟延残喘,头哭流涕的也应该是她!
她不应该站在那里,站在那光下,像是生机勃勃的种子,经历漫无天日的等待后,还能继续萌发,破土而出,枝芽挺拔,她应该被踩进泥里土里,再不见天日的黑暗中,破损、腐烂,永远的化成一滩淤泥……
秦沐脑中的一根线,突然一下就崩断了。所有的情绪,恍若是决堤一般,在他心中翻涌奔腾,激的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
耳边听不到周身的嘈杂谩骂,眼中看不到别人眼中的鄙夷唾弃,恍若行尸走肉,静静地坐在座椅上,等着凌霁云她对自己做下最后的审判。
成王败寇,此情此景,人为刀俎,他为鱼肉,他秦沐没什么好说的。
秦沐抬起一只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低笑出声,整个人摊在椅子上,本来精神抖擞的一小伙儿,此时此刻,却一下子颓废得像个历经沧桑的中年人。
“你怎么证明,你的证据就不是假的?”温柔的声音,在凌霁云关注着秦沐的状态时,适时地插入,引得众人一惊。
背着那个人,凌霁云拨了拨她的头帘儿,把那发亮的眼,细碎地遮住。
如果此时有人注意到她,一定会注意到,她眼中含的,不是愉悦兴奋,而是狠戾不甘。
为什么,第一个说话的是凌艳?为什么,还要一次一次又一次的给他们机会?为什么,连一个为她自己辩解的机会,都需要她自己步步筹谋,寸寸争抢,半步不敢踏错。
就算是顾念夫妻之情,父女之情,那她爹凌鹄算什么?那她凌霁云又算什么?!一次一次的隐忍,一次一次的退让,一次一次的委曲求全,他妈都算是什么?!
卑躬屈膝?奴颜媚骨?下贱腌臜?
不争不抢,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做一个透明人、空气人,本该是自己的东西不能说,不能要;已经是自己的东西,别人看上了就要给,就要送。从来罔顾的都是她凌霁云的意愿!从来连一个“不”字的权利,都被别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剥夺掠取。
隐藏下自己心里即将井喷的黑暗,凌霁云敛眸。再睁眼,她的眼中的滔天巨浪,又化为一潭死水,无影无波。
“姑姑。”凌霁云低头,向着发出声音的人,恭恭敬敬地大了招呼。
“霁云,你这么对弟弟,是不是有失作为姐姐的风范啊?”
凌艳的脸上挂着得体完美的微笑,温和的声音,让人都挑不出错处,可是这话却着实是有失公允。
一道尖锐的声音,见缝插针,就像是压抑了许久,突然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霁云,你怎么当姐姐的?你是比秦沐大好几岁的,你怎么能欺负你弟弟呢?你可是姐姐!你得有点当姐姐的样子!”
刘玲玉就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反复重复着,凌霁云是姐姐,凌霁云要让着秦沐,凌霁云此时对秦沐的逼迫,在她眼里,这就是凌霁云故意迫害。
她把所有的关注点都放在凌霁云如何做,凌霁云如何说,而将之前秦沐的所作所为,所说所指全部抹去,极力掩饰之前秦沐对凌霁云的诬陷迫害。
颠倒黑白,睁眼说瞎话,估计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刘玲玉做的好了。
“凌霁云,你是姐姐,你不要随便伪造证据,你不仅带坏了秦沐,你还扰了大家今天的性质……”
“啪~啪~啪~”
有人从楼梯上,走下来。在所有人都在身体力行什么叫“君子慎独、独善其身”的时候,那个人居然在鼓掌!?
有人小声地在下边问:“这是什么人,这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不老老实实的呆着,怎么这种情况下都敢出来搅和?”
那人周围有几个人怪异的看了那个人一眼,“你不知道?”
那人一愣:“知道什么?”
“你不知道他是谁?”
“他是于家的继承人,已经定了。并且他手里已经全权掌控了于家,只是名义上,他不愿意现在直接继承。”
“这是为什么?”
“……不知道,据说是与于家上一代本来的家主有关,上一代的家主是于正昊的父亲,听说是死因蹊跷,不过,最后也没有查出什么。”
“……”
“真是一出好戏,”于正昊的嘴角挑着笑,唇也弯弯,眉眼也弯弯,“凌老爷?凌家家主?凌诚?您可真是让我看了一出好戏,这位黑白不分,牙尖嘴利,颠倒黑白的夫人,居然是您的夫人,真是让晚辈大开眼界。”
一听见声音,本来作壁上观的凌诚,脸色由黑转红,由红转青,最后有由青转成黑的。
凌霁云瞥了一眼,看到是于正昊,没做声响,权当不认识。
凌诚没想到如今,居然被一个小辈儿给看了一出自己家的好戏,脸上羞愧有余,又有些许恼羞成怒掺杂其中。
“老伴儿,你累了,下去歇歇吧。”
一声似是叹息的命令,准备将这一切都压下去。
凌艳的嘴角已经噙着胜利的笑容,向着凌霁云的方向暗暗示威。
“今天……”就到这里吧。
“等等!”凌霁云突然打断了凌诚,“她说完了,我还没说完。”
“她们说我做伪证,那我自然是要给出点证据的,不,是证人。”
“咱们凡事儿都要说清楚,这么不清不楚的。”
“啪~”
凌霁捂着脸,眼中尽是茫然、无措甚至说还有无助,看着那个从高台上下到自己跟前的人。
“闭嘴!”那个人似是气急败坏,怒火攻心,“你个孽障,你给我闭嘴!我说了,我现在说,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你别再给我说半个字!”
“呵~”
轻轻地,从凌霁云的嘴里吐出,声音轻的好像让人觉得,刚刚听到的那声,是种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