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常说,白天不宜说人,晚上不宜说鬼,说什么就来什么。果不其然,我正说着岑溪的坏话呢,他就“嗖”地一声出现在我眼前了。
饶是我平日里打着他的名号在桃林里到处“招摇撞骗”,可是这会儿见着真人了,心里还是有点小怕怕的。
想到桃林里我的不告而别,我心虚地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把头偏向另一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夭夭。”
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该死的温柔。打死我都能想到,此时此刻他的目光如炬,直教人“生死相许”。当然,把他当成亲人的我是没有这种想法的,但是,胆子小的我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啊。
岑溪本身就自带气场,他一出现,光站在那里就足够让人瑟瑟发抖的了。桃林里无人不识他,无人不怕他,我的五识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的小妖都收敛起自己的妖气,生怕自己会一不小心触怒“圣颜”。
但是呢,本小妖的气势不能输哇!我硬生生抬起头来,有点傻气地模仿着他酷酷的表情。
“干嘛?”
岑溪挑眉,也不说话,只是嘴里噙着一抹浅浅的笑。
岑溪长相非凡,精致的脸部轮廓宛若天神的礼物,只这轻轻一笑,就已颠倒众生。
我在心里暗暗骂了句妖孽,然后连忙走上前陪着笑脸。
“岑溪岑溪,我就出来走走,你看看,这里的环境还挺不错的。”
我没敢明着指向哪里,只是睁着眼睛胡说八道一番。
这环境……确实不错,原始气息十足,希望岑溪没有到注意这些细节吧,他一般都不是这样肤浅的人。我在心里如是安慰自己。
他瞥了眼我拽着他衣袖的地方,无奈地笑了笑。
“夭夭,外面的世界多凶险,你跟我回去好吗?”
从不按套路出牌的他又是这般商量的语气,让人不得不妥协于他。
我眨眨眼,没有回答,只是撅起的小嘴儿表达了我的不情愿。
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并且找到了跟当年那件事有关的人,眼下离真相已经不远了,我不想就此放弃。关于三哥的事,我无法保持理智。
我知道岑溪也明白我心中所想,只是他不希望我受到任何危险。
我早已厌倦了这种被保护的感觉,让我觉得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躲在他们身后的结果,只会是他们一个个都离我而去,既然这样,倒不如放手一拼,起码我不会有遗憾。
很多道理我都懂的,可是真正面临这些情况的时候我却慌了。
但是,我别无选择,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岑溪,我想留下来。”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原来,我也有这么害怕的时候。我只是纯粹地想把美好的东西留住,哪怕用尽我全身力气。
岑溪揉揉我的头发,眸色柔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个劫只有我自己去经历,才能够彻底破解我心中的梦魇。
我握住他的手,释然一笑。
心中压着的石头仿佛落了下来。
我想,有了亲近的人的支持,我定会信心倍增。之前瞒着他,也是不想他担心,现在好了,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夭夭,有事一定要用法术传音给我,不管大事小事,只要能帮得上你的,我随时都会帮你。”
他临走前很认真地跟我说了好长一段话,生怕我反悔似的,他还在我的灵识上加了一道他的印记,一旦我一发生危险,他就能随时随地感应到。
知道他平日里空闲的时间不多,却总是想着多陪我一会儿,多帮我做些事情,看到他这样,我仿佛想起了那个对我千百般好的三哥。
现在三哥有我,我有岑溪,我们互相照应,一切都是这样得平静,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一样。
只是我和岑溪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稍稍平静。
我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轻声叹了口气。
我为什么要去承受不属于我这个年龄的事情呢,明明得天独厚的我最有过得无忧无虑的权利的。可是成日生活在温室里,被养成柔弱无力还娇滴滴的性子,这种不能保护所在意的人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我想既然走出桃林来接受现实的挑战了,那么就没有半途而废一说。比起平平庸庸地生活着,我更愿意留下我骄傲的事迹,和岑溪一样受万人敬仰。
“咳咳咳……”
正想着事情的我突然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咳嗽声。我捻起裙角,循着声音缓缓走出里屋,不曾想,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
环视一周,屋子里空无一人,只听那道声音从屋外传来。
想到可能会发生些不好的事情,我紧紧拧起眉头,朝当事人走了过去。
笨书生从门边的大水缸打起一瓢不太满的水,狼狈地小跑到院子里,然后又拿起瓜瓢原路返回,又打水,如此循环往复。
只见他面前是几块大石头搭起的简易小灶,摆在奇奇怪怪的位置,却又全都刚刚好叠在一起不倒下。柴火看起来是临时准备的,上面还沾着些露水,因此火一直都没点着,还不断像外冒着黑烟。
再看看他身上,他手里拿着一把破烂的大蒲扇,整个人灰头土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从炭坑里爬出来的。
我无语地白了他一眼。
果然是笨书生!
他认真地给那里架起的锅加水,没注意到我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由是,当我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扇子时,他硬是愣了好一会儿。
我瞥了眼那塞满柴火的小灶,压下心头隐隐跳动的烦躁,将里面多余的柴火一点点挑了出来。
“哎哎,陶桃姑娘,柴火不能拿出来……”
说着,他伸手就要将我挑出来的柴火放回去,全然不顾上面残留的火星。说时迟,那时快,我眼疾手快地用扇子打掉了他的手。
“别动,再动我就掀了这个锅。”
我语气很凶,看着锅的样子让他不敢再乱动,生怕我一个不开心就真的掀锅。
只有我自己知道,方才笨书生的手伸向带有火星的木柴时,我下意识得就做出了拍掉他的手的行为。心里那一瞬间的不舍得和害怕让我突然慌了起来,所以我才会用凶凶的语气以掩饰我那尴尬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