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世上所有的女人都快活?
这定义也未免太高了。
时镁不相信,可左右这外面的世界已经厌烦,既如此,何不顺手看看他要给她带来的快活是什么呢?反正她在哪里?从来不是他能管得着的事的。
就这样,时镁让李井牵着手,回了小梁村。
这个村子里还是只有他们一户人。可屋子里呆着的却不仅仅是原来的人了。
时镁他们一走到大门口,李家的院门便被打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个三旬左右的年轻妇人。圆圆胖胖的脸蛋,圆圆胖胖的身村,圆滚滚的眼珠子一见人便笑成了一条细得看不见的缝。
“公子回来了?这位是娘子吧?奴圆娘给娘子见礼。娘子辛苦了。”
云娘原来的作派是低调沉默,如果你不和她说话,她能一天到晚不吱一声。可这个圆娘却似乎完全相反。
她满脸都是笑,一身全是欢快。
时镁不过是从门口进来,走到屋里这一小段的路,便已然听她讲了两三个笑话。
“奴是昨天早上来的,那时候公子和娘子不在,奴只好一个人推门进来。可谁成想,奴才进来,便听得那李家小娘子问我,你是哪来的?怎么能随便进别人家?奴听了当场就怼回去了:这是我主子的屋,我为什么不能来?倒是你们几个,哪来的葱蒜,白住在别人家便罢了,居然还充当起主子来了?那李家小娘子的脸噢,都能挂上七彩的布了。奴也不理她,推开门便自己进来了。可您猜,奴进来后发现什么了?”
“发现什么?”
时镁已是坐在了堂屋里,她没觉得这家里哪儿有不对啊。
可那圆娘却是气得撇歪了嘴:“那小娘子竟然自己搬到隔壁的屋子里住去了。好大的脸!主子家不在,居然敢睡到主家的侧卧里去了吗?我当时看了就把她的铺盖给扔出去了。叉着腰就骂她:还是大家闺秀呢?居然连个屋子的排置都不懂。这屋子是你能住的吗?这屋子是给我家主子的小公子小娘子住的。你这么大的年纪了,就算爹死了,娘总还在吧?就这么想给别人做孝子贤孙吗?”
这话太刻薄了!
李井听得都笑了,时镁也觉得有趣:“那后来呢?那小娘子如何了?”
圆娘扭动着肥胖的身子,给两位主子各添了一盏茶后,才又立在一边笑嘻嘻地道:“还能如何?当然是哭着跑回去了呗?她那娘倒是还要脸,那个李大也不说什么,可那个在马棚里呆过的李灼却起火了。想过来和我吵闹呢。奴哪里怕人的主?拎起一根烧火棍就过去了。把那小子从屋里再次打了出去,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给他打了个满头的青紫黑包。末了,奴就依了娘子的旧例,把那小子再次裹起来倒吊去马房里了。从昨天到今天,一口饭都没给他吃。”
这还象话!
时镁很爽快。圆娘见她脸上有了笑,便又说起了杂事。
左不过是那李太夫人在严老的诊治下,终是醒过来了。可她的两条腿全折断了,一时竟是好不利索。还有那二房的小子李烨,也醒了。他的伤最重,两条腿一条胳膊竟是全不能用了。这两天吃饭,都得靠人喂!
时镁对这些事一点兴趣也没有,倒是李井,听进去了。
只不过,他是不打算再见李家人的,便只是吩咐了圆娘和忠叔去烧水。然后,他和阿美好好地泡了一个澡,洗去一身浮尘出来后,竟还有味道颇不错的饭菜可吃。
云娘的手艺原也不错,但不过偏平淡。可这个圆娘的饭菜却是钟爱咸新酸甜,浓郁重口。颇得时镁的喜欢。
而她一高兴的结果,便是指着桌上的一盘糖醋里脊讲:“你这个菜做得次序不对。明天我给你做上一次。”
圆娘是早听说娘子手艺的,当下便笑得见牙不见眼:“那奴可是有眼福了。娘子放心,奴虽只长了一对眼,明天却一定瞪成了两只好好地看。”
这话简直说得太逗了!
心情大好的时镁,第二天果然便亲自下厨做了一盘糖醋里脊。
当然,她让圆娘先自己做了一遍。
结果,这菜的做法果和时镁昨天想的一样。
圆娘先是把里脊肉切成了细丝,然后放在开水锅里轻轻烫过便算。然后起锅炒糖醋汁,味道调好后,将烫好的里脊肉丝扔进去轻轻一煨便算。
这么做的好处是肉丝鲜嫩,便宜入味。
可时镁的做法却是将里脊肉切成薄片,先用葱姜水抓汁淹渍,然后再上粉挂浆。
中火油温烧到后,先将肉片放入,轻轻炸过沥油捞出。
等油温升到旺火后,再扔进去复炸。这样出来的里脊片便是真正的外脆里嫩。
这时,再将酸甜汁调好烧在上面,便是酸甜在外,咸鲜入心。让人吃上一块,就再也不放下盘子。
圆娘之所以把自己吃成了这样,最终原因也不过就是好吃二字。
这下子得了这么个良师,自是不肯放过。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便见她一天到晚地缠着阿美不放。一会儿说这个菜怎么做,一会儿又问那个汤如何调。把阿美哄得心花怒放,石家的那些倒霉事早被她扔到不知哪条臭水沟去了。
李井见之,总算是放下心来。
转头便办起自己的事来了。先时,不过是一个忠叔出出进进,可三五日后,李大却是看到院外陆陆续续地来了好些人。
这些人从二十出头到四十左右不等,相貌大多平平,可却个个身姿英挺,行动矫健。
他们大多是入夜才来,天亮前就会离开。数量从最初的三五个,逐渐发展到了五六十人。如此算下来的话:“这里的屋子,竟似乎是给他们准备的。”
先开始,李大看到这院子里准备了这么些空床空铺的时候,还有些不解这是为何?后来时疫爆发,李家前来投奔。李井这里明明空着一堆的屋子,却就是不接他们进来。
那时李大便觉得这人怕是在欲擒故纵。这么些年,想借着他们和父亲搭上关系的人不知有多少。这样那样的手段,自然也不尽相同。李井这出虽不算常见,却也不是没人玩过的。
可现在,李大却觉得这事怕是他自己想多了。
李太夫人也有这样的感觉,但让她更加不解的事:“这天下何处不可藏龙卧虎。这个李井既有如此手下,又为何偏偏要选在这里藏身落脚?”
他或许来历不俗,亦非之前他们预期中的那样孤力无援,但他选了这个地方落脚,李太夫人便觉得这事不可能和他们家毫无关系。否则,这时难之际,这李井又何必救下他们一家?以着她们原来的行径,这李井趁乱把他们杀了都是行的,可如今却这样,必是有所图的。
李太夫人很自信!
可很快,她就让现实狠狠地抽了脸。因为李灼在马棚里让倒吊了好几天,水食不进后,已是晕死了过去。而当忠叔把这事报上来时,李井的回答是:“直接扔出去,以后这种事便不要再来问我了。”
彼时,时镁刚刚洗过了头发。
难得今天天气好,李井便干脆让阿美坐在院中晾头发。而他则拿着一块细白的棉布帮她吸着发上的水气。暖烘烘的大太阳下,两个人正惬意着呢,就来了这么一出。
时镁不满的翻白眼,李井见她不高兴了,自然便对那个李灼再也没了容让。
他让忠叔把人扔出去!
话声虽不高,可西屋里的李大却是听到了。
赶忙拄着手杖从屋里出来。他想替灼弟求一个情。可他断了一条腿,行动缓慢。等他从屋里出来时,忠叔那里已是将李灼扛在肩上,直接背出院子里去了。
李大心下胆寒,赶忙快步过来。
可他这里还未说话,李井这里却是已经把话准备好了:“因先前巨爆之事,府里道里都派了不少人来查。可查来查去,却都没有什么进展。几日前,听说朝廷派来的骁骑将军已经到了。这位廖将军虽是行武出身,却于政事上颇有建树。他已决定要先招平民回乡了。大概再过几日,那些躲在山上的平民便会陆续下山。而你们这里,我也已经派人到山上和你家那些跑了的家人说了,他们当中有不少都想回来投效,只是怕主家追责,如今正在两难呢。”
李大听懂李井的意思了,他这是准备赶人了。
既是如此的话:“那就劳烦贤弟派人去说一声,当初是小妹放他们走的,并非他们主意叛逃。既是如此,只要他们还有忠心,李家自是欢迎他们回来的。”
李井点头:“既是这样的话,那我就让人说去了。少则半日,多则一天,这些人便肯定会回来的。到时候……”
“到时候我们自是不敢再在此处叨扰。”
李大接话顺快,接完后,又沉吟了一小会儿后才接道:“只是那城中失火,屋宅怕是已经不能居住。祖母舍弟都有伤不宜挪动,还望贤弟能容我们再住一段时间。”
真是一家子甩不脱的牛皮糖!
时镁哼哼,表示不满。李井看她那才晴了几日的小脸又挂上云了,便宠溺地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好了,让他们走,行了吧?”
说完,便抬头冲着脸色莫名的李大,歉然笑道:“李兄也看见了,我家娘子很是不喜欢你们在这里呢。既是如此,何妨高就一步?也好落得大家都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