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休妻?
柳婶子也不喜欢她这娘家嫂子,又贪又抠,一文钱也把得铜墙铁壁一般。所以这么些年,她和儿子就算是日子过得再苦,也没想过要回去占娘家的便宜。
但:“嫂子你可以不要,可儿子怎么办?那可是你亲儿子。”
何舅舅却是急得立时跳了脚:“我的儿子就能随便犯王法了?你脑子是不是晕头了?这小子今天敢上别人家讹钱,说不定明天急红了眼就能到别人家去杀人。这等没有王法的东西,留在家里,你是准备让咱何家的祖宗们在地下都不得安宁吗?”
这么大的帽子,柳婶子可戴不起。
但这事,这事,不能这么干啊?
她急得没法子,只得又去看儿子。何舅舅这会子也想起来了,这外甥今天的话怎么这么少?
“澄哥,你说这事怎么办?”
柳澄看看亲娘迫切的眼神,又看看那边比她亲娘还迫切的亲娘舅,垂下了眼帘:“这事怎么是我这个当小辈的能做主的事?”
“不管那么多了,舅舅今天就想问你,这事依你看,要怎么办才合适?”
何舅舅是知道这个外甥的,脑子够用人也能干,比他那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儿子强多了。
他这会子的脑袋全是乱了,一时是没法子了。所以,只得过来求外甥。
这虽然是个得罪人的差事。但若是办好了的话,对将来的前程可是大有好处。
所以柳澄想了想后,说了:“石家姑娘的诊金放在那里,我想舅舅家是无论如何没那么些钱的。舅母表弟确实行为不当,但要是舅舅这会子真不管他们,他们也就和死了没两样了。到底是一家人,舅舅若这样作了,不定多少人要骂。所以,以我看来。不如,便把这两个人,卖给李家算了。”
啥?
卖给李家?
柳婶子和何舅舅这对兄妹互看一眼,都觉得这账怕是哪里不对。
“澄哥,如今是咱们欠人家的钱!”
柳婶子觉得这个账,应该是这么算的。
柳澄也知道:“可舅舅没那么多钱啊!那便只能拿人抵了,不是吗?现在这母子两个是舅舅家的人,你没救人家自然便不救。可若是舅舅把他们两个卖到李家做了奴婢,那他们两个自然就成了李家的人,石家姑娘出手救自家的奴婢,自然便不需要再问别人要钱了。”
“对啊!就是这么回事!”
何舅舅觉得外甥这方法简直好极了。他刚才说是不管这母子两个,但话是那么说的,事却不能那么干。真要那么干了,虽说以后多少人会骂他,就算是他岳父一家子也饶不了他。
可若是今日,他把这惹事的婆娘儿子全卖给了李家,那事儿可就不一样了。
他们自己犯的错,还不上钱只能卖身。
岳父要是来闹,他大可说让他去拿银子去李家赎去。
何舅舅觉得自家外甥这主意实在是好。当场便央了外甥进屋去和那李家人说。
屋里,时镁扛了半夜没睡,早困了。这会子还睡着。
倒是李井,晚上睡得还算安稳,这会子已是起来。
刚才他们舅甥两个在外头说的话,他全都听见了。
这个柳澄,果然伶俐。
不过:“你那舅舅太蠢了些。我和阿美两个清清静静得多好,要两头猪来干什么?宰了吃吗?”
柳澄本以为这事,他做对了。不想这李家哥儿竟是这么个回话!
不要舅母表弟他们吗?
柳澄低头想了一下,咬牙了:“若是连舅舅和两个表妹一起呢?一家子来卖的话,哥儿你可要?”
李井这次抬起了头,冷冷的眼光里带着洞察了一切的笑:“一家,我是不要的。可要是两家的话,或许还值得一晾。”
两家?
柳澄一下子抬起了头。
这个李井的意思,难不成是要他和阿娘,陪同舅舅家一起卖进李家?
这怎么能行?他将来可是有前程的人,如何能卖为给人作奴?
然,就在柳澄要拒绝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却又突然想起之前在城里富户家做工时,见到的那牛头冲天的管家们。
那些人说来也是家奴,可他们过的日子,却比普通小户人家滋润多了。
主家只是有钱便是仗着这些管事们恨不得把鼻子眼都朝了天,若是象那高门显户中的家奴,怕是连一般的小官都得拍马吧?
就象他们这平安县的县太爷,说的也是一门的父母官,可逢年过节,还不是得弯着腰去李家拍马。从门房的冷眼,一路挨到里头去?
可见这当奴才的,就算是再贱,只要跟对了主子,也未见得便不是一条好路。
只是,这一切的前提条件是跟对了主子。
这李家哥儿将来的前程,一时还不好说。
若是这个时候他就轻易卖了自己,将来这李家哥儿却半路就折了下来,那他岂不吃亏?
柳澄陷了空前的为难之中。
他一时抉择不了,自然出不去。
而外头的柳婶子和何舅舅左等不见屋里有动静,右等也不见屋里有人出来,心便更焦了。
何舅舅最后实在等不得了,便自己壮着胆子进了李家正屋。
进来看见东屋的帘子挑着,外甥在里面站着,便又凑了过来。
可这边,他的脚才抬起来,眼珠子都没看清这东屋的模样时,柳澄那边却条件反射般的,直接把舅舅推出去了。
“这地儿不是你进来的地方。”
一句话说,吓得何舅舅不动了。
里头炕上的李井却是已经看得笑出来了。
柳澄让这一笑,臊得脸上烫得火一样。他现在真是窘得不知要如何了。
一边炕上的时镁却是在这个时候醒了。
“唉呀,你们闹什么闹啊?还能不能让人睡个好觉了?”
时镁正睡得好呢,太阳升起来了,透过窗户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可偏生耳朵旁边没个安宁,这还让人怎么睡啊?
时镁不高兴,小嘴一时嘟得什么似的。
李井好笑地转过身去,象拍小孩子那样的拍她:“睡吧睡吧,我让他们先出去,你再睡一会儿。”
声音温柔和煦,听不出一点儿厉害的意思。
外头的何舅舅觉得这李家哥儿或许是个好说话的人,便壮着胆子在外头就问了出来:“哥儿,我家外甥可和你说过?我不要这娘母两个了,把她们卖给你,成不?”
啥?
不要老婆孩子了?
时镁这下子清醒了,翻身坐起来。结果,首先迎上的便是柳澄那一张尴尬欲死的脸:“怎么回事?”
柳澄一时不知要说什么了。倒是李井轻声慢气地把事给她讲了:“你睡的时候柳澄把他舅舅弄来了,他们家出不起那两万银子的钱,便想把那娘俩卖给咱们当奴婢。”
这个年代,卖儿卖女卖老婆,难不成是这么普遍的事件?
时镁想起她那个便宜娘了。曾经,她觉得那个娘实在是个极品,但好歹似乎人家还有点恩怨隐情之类的在里面。可何家这里呢?不过是因为两个钱就把人卖了。
时镁有点恶心:“咱家缺人用?”
这话是问李井的,李井却是淡然一笑:“便是缺人用,人牙子那里两三两便能买个懂事听话的,你这两万两银子,便是买下这几个村子的人都够了。”
所以,时镁懂了。扭脸就和柳澄讲:“这种丧心病狂,利欲薰心的畜牲我家可不要。他若没钱,就这么把人抬回去。若是不肯抬,我可就要报官了。到时候报到衙门,告他们家一个私闯民宅,欺诈讹人的罪名,那便一家子就去坐牢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