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这世上还有这样的法度?
时镁不可置信:“打起来都不管?不放火不死人就不管?那要是这样的话,衙门里养上那些多衙役是干什么吃的?不抓坏人,留着他们养肥了过年吗?”
李井没听懂她说的过年和这事有什么关系。但:“本朝的制度就是这样的。地里纠纷归里正调节,涉及刑讼狱案方归地方官吏治辖。说得再明白些,只要不死人,不纵火,不杀伤耕牛,不奸淫掳掠,不遇盗匪横行或忤逆不孝逼杀亲长,衙门都是不会管的。似偷鸡摸狗这些事,其实都是里正的职责。但便是你告到里正那里,只要抓不到刘贵儿行窃你家鸡的证据,里正也绝不会管,说不定还要治你一个攀诬他人的罪名。”
“这是为何?”
“不为何。本朝的制度就是这样订的。凡不涉谋逆、生死、盗匪、大耻之事,均是民不举官不究。若有世俗纷争,便是何人首告,何人举证。若举证不利,便要订首告者攀诬之罪。”
说完便见时镁一脸快要气死的模样,只得将她干脆拉回屋内,给她细心分说其中的道理。
“这何人首告何人举证的法度,虽说按此时此刻放在咱家这案子上有些无理。但你反过来想一下,若是这不管哪家丢了鸡毛蒜皮的都去衙门里或到里正那里闹去?那衙门或里正哪里管得过来?况居家不易,哪家不是磕磕绊绊。若什么事也要衙门官家的人来管,那世上便乱套了。所以朝廷才订下了这样的法度,便是以铁律教化世人,宽厚大度包容世人。以不争来平世间诸多不平。”
说得一套一套!
但不管它是哪套,时镁都不关心。她只要知道两件事就行了:“这事衙门和里正都不会管。”
“对。”
“那行。你只要和我说清楚这事便行了。”
此地风俗和法制在时镁看来,实在奇葩。
但既然这会子的行市就是这样,那时镁也不气了。反正在她看来,不管这法制是否健全,从法制被订立的那天开始,它就是被人遵循着游戏规则善加利用而已。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民不举,官不仇。何人首告,何人举证是不是?那姐就和你们慢慢玩!
生了半天气,肚子都饿了。火气都要升上房的时镁一头就是栽进厨房里去了。在外事让她不开心的时候,时镁就喜欢弄点好吃的才让自己开心。
研究了一下如今厨下里能用的东西后,时镁决定今天早上吃油泼面。
先生火点灶,在锅里烧上火后,时镁就把红面和豆面分别揉成面团,然后放在一边饧着。之后又将白菜叶子洗干净,然后横着切成一毫米左右宽的小细丝。完后将饧好的红面团包住豆面团儿,仔仔细细地擀开,切成和白菜丝一样粗细的面条后,将二者一起下锅。
面菜都烫熟后捞出放在碗里。这年头锅子太大,时镁便用勺子热了些油,将滚好的油里炸了葱丝后,直接泼到了面碗上,而后再趁着油的热乎劲,浇上了盐醋拌好的料汁。
一碗热乎乎的葱油面就这样做得了。
时镁尝了尝,觉得今天这味还不错。她吃得香甜痛快,旁边李井虽也喜欢今天这饭菜的味道,可时镁这样过于平淡的反应还是让他觉得不安。
他虽与这丫头不熟,但瞧她素来的行径并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如今这样,怕是要暗中打什么主意。
尤其他刚才在讲民不举官不究,何人首告何人举证时,这个阿美的眼珠子都亮了。
整个人在当时都在发光!
李井便不信,这丫头不从这上面做文章。
于是哪怕石美嫌他烦,他也要认真和她讲这其中的道理:“圣人讲,子所不欲勿施于人。又云游于世而不僻,顺人而不失己。此事虽是那偷鸡贼不当,但若你与她存了同样的心思,一心报复回去,岂不是与那贼人无异?为人处世,当学庄子游世之态。顺人而不失已。他做他的,你守你的。各行其道!天道昭彰,世间自有伦回报应,又何必你来做这个恶人。”
他屋里说,屋外说,甚至到最后还追到了院子外头去说。
结果,阿美冰得一张脸始终没听进去,倒是路过此的一个货郎听了好笑:“小郎君这是说书呢?若世人皆有这样的修行,那这天下可就太平了。”
李井板脸正色:“正因不易,方才要守持本心。若是知道不好做,便都不做,那这天下可就真的要大乱了!”
他说得正经,且和那货郎说完话后,又要回来继续叨叨石美。
结果,惹得石美火了:“你没事干是不是?没事干给我到村口拾柴去。叨叨叨叨,圣人这个圣人那个,那个庄子好,你让他把我的鸡给我还回来?”
“那怎么可能?”
“不可能啊,那你就给我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