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见戴忻,场面失控的可怕,易怡至今记忆犹新。那次的碰面可以归之为意外,毕竟谁也没想到会在那样的情况下见到戴忻。
但是如果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冲突,就不能用意外二字解释了,这无疑是赤裸裸的挑衅。
易怡见着他们的时候,戴忻的脸色极其难看,不知道在与谁生气。所以他瞧见易怡的第一句话,几乎就要让她失控的跳起来:“弟妹,多年不见了,不在老三旁边,你倒是越活越漂亮了。”
戴陆敲了敲桌沿,神色不满,忍耐的看着他。
戴忻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自顾自地叹道:“你真是要感谢我,如不是我极力劝三弟把你送回法国来,你可真真要折在香港那块弹丸之地了。”
易怡挑了眉,面上的涵养功夫几乎又要炸裂,如她不是戴忻嘴里那个被送回法国的当事人,她几乎都要为他的友善周道叫好了。
易怡心里暗骂,真可惜,他没有和齐宝菱在一起,如果他们两个携手并进,那戴家哪里还轮得到戴桓兴风作浪。
易怡不想理他,可戴忻却不愿意就这样放过她,他转向戴陆,说的一本正经:”三弟,你有告诉弟妹,现在国内的情况么?我一贯赞成,夫妻没有隔夜仇,更何况弟妹对你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弟妹如果知道你在国内如此绞心沥血,苦力支撑,怕是早就主动愿意与你一同回国了,哪里还需要来这么一出吓人的戏码,嚇得我们大家都大惊失色,连老爷子都几乎犯了心脏病。“
这话明着是对戴陆说,字字句句却都隐晦的挑起了易怡的邪火,易怡怒火中烧,随手拿起手边的冰水杯,“咕嘟”就灌下去了一大口。
”慢一点喝。“戴陆隔着桌子,勉力伸出手,抚了抚她平撑在桌面上的手臂,带着干燥的微凉的触感,他安抚的道:”不用理戴忻,白白惹自己生气。“
易怡回握了他的手,摩挲了下,又快速放开。便低着头看着自己手边的调羹,银质的调羹光洁亮人,透着反光照着她的脸庞如同弧形的烟雾,她无声的冷笑,学会了对一切充耳不闻。
戴忻自然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却丝毫不受影响,无动于衷的切着碟中的嫩小羊排,脸色依然玩世不恭:“弟妹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也就说的不加掩饰了,三弟你可有想好,怎么处置老大?”
戴陆没有说话,忍耐的神色更甚,他明显不愿意谈论这样的话题。
易怡喝了两口蘑菇汤,抬头看向戴陆:“田青呢?不是一同过来的么?怎么不见田青?”
戴忻已颇为讽刺的接口:“田家兄弟就算再亲近,也是旁人,戴家人吃饭,还轮不到他们上桌,弟妹在国外久了,亲善友和过了头,怕是已经忘了中国人的规矩。这次回国,也要好好学学大家规矩,欧洲做派太甚,怕是戴家老宅里的下人们都要无所适从了。”
“我什么时候说要回国了?”易怡终于忍不住了,话一出口,她已觉后悔,只好看着戴陆噤声,有些担忧的表情。
戴忻大笑,像是他的挑衅终于等到了回应的机会,面色甚乐:“我就知道三弟还没告诉你,他这次来法是为了避祸吧,你不回去,他拿什么理由,又怎么对国内苦寻他的佳人交代?。”
他目光阴冷,口气不虞:“三少招惹了人家的千金,又不对人家负责,偏偏这个人家位高权重,我们还真是惹不起的。他三少便只好远避国外,留下个烂摊子丢于我们,折了我的苏平利,还差点赔进去个田青。”
“他却在这里与你扮演鹣鲽情深,真是有趣的很。”戴忻扯了餐巾按了按嘴唇,动作优雅,言语却粗鄙的很:“看样子戴三少也是个长情的人,不但爱江山、爱美人,还更兼想坐拥齐人之美。老大当年只敢暗渡陈仓,三少如今可是大张旗鼓,就差昭告天下了。”
“只是不知道,这正宫主母是由哪个弟妹来坐?”戴忻含笑丢出这么一句重磅炸弹,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
易怡神情复杂的看了戴陆一眼,又回望了戴忻,她的眼底中有一些愤怒的情绪在燃烧,任何一个女人听到这样的话,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只是出乎戴忻意料的,易怡的愤怒只留存在了眼底,连面上都并没有任何的不满和质疑表现出来。
她安静的吃完了自己盘中的鱼肉,看着服务生撤下了碗碟,送上了她的水果乳酪甜点,这个用当季的蓝莓和苹果烘烤的圆球形蛋糕,内心充满了柔软丰盈的芝士乳酪酱,易怡用小勺挖开,馥郁甜蜜的味道就立刻散发出来,她像个美食家般,专心致志的对付着面前的食物,丝毫不再理会戴忻的目光中的诧异。
戴陆已缓缓放下刀叉,皱着眉头,语气清淡低哑:“说够了么?气也该消了。那个千金是什么情况,二哥和大哥不是比我更清楚么。”
戴忻十分恼怒,那种拳打棉花的无力感的恼怒,他看了眼易怡,终也是闭了嘴。
易怡挖完了半个蓝莓球,有些吃不下了,她终于有空说话,一脸真诚的道谢:“我知道二哥是第一时间担心Loren的安危,赶了一夜的飞机过来,爱媛也担心的不得了,致电我多次,我和Loren都念着二哥二嫂的情意。二哥就不要再说这些仇人快亲者痛的话出来,白白惹我们伤心。”
易怡这番话说得非常漂亮,无论真心还是假意,竟是堵的戴忻一愣,他颇为意外的发现易怡与以前大有不同,言语话锋之间已然暗藏玄机。
戴忻冷笑,便也不再掰扯这些话语,一顿饭临到结束,除了刀叉的摩擦声,也无声音,倒也是吃出了点兄弟和睦的气氛来。
自然也无人在饭桌上提起这次恐袭的事件,也许他们私下已经聊过,家族成员之间的纠葛,大部分都是放不上台面的。
易怡惦记着田青,刚吃完饭,大家还未起身,易怡就带着一脸曲终人散的表情看着戴忻,倒也叫戴忻一噎,她如何就把嫌弃的态度这么直白的放在了脸上。
”易怡,你什么时候回国?“戴忻老话重提,这次带了点正经的意味:”你学业已经结束,不妨回国工作。“
他又带了点不正经的笑意:”老三身边没个女人还真不行,哪天再喝醉了,不是次次都有人能及时赶去救他的。“
易怡皱眉,抬头看了戴陆一眼,怎料,戴陆也飞快的看了她一眼,带着点不安,她便知道这里肯定又有一场桃花官司,心里就有些不满。
可她也不能表现的像个妒妇,便面色不悦,恨恨的瞪了戴陆一样。
戴忻又大笑,尚未说话,戴陆已经唤来助理:”让司机送他去酒店。“
易怡静默了几秒,还是回答:”我已经接受了一家法国公司的工作邀请,确认了CDI(长期雇主合同),正在办工作签证。“
戴陆微怔,戴忻也一并皱了眉,这两兄弟的脸色竟然都有相同的诧异。
“我并没有回国工作的打算,但是这份工作会经常在亚洲逗留,我也可经常回国。”易怡解释,看到戴陆黯淡的神情,心里抖了下,“我并不知道你们的安排,我以为这是最好的选择。”
“无事。”戴陆的嗓音低沉,却带着宠溺般的无可奈何:“无人安排,你按你的决定便好。”
戴忻玩味一笑,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既然三弟这么说了,想必他已有打算,定是能安排的妥妥贴贴。看来我只是多管闲事,你们无须理会我。“
戴陆起身,单手撑在桌面上,身形清峻,自然带着一股不怒而威的强势。他脸色沉静地看着易怡,话语却泠泠地丢向了戴忻,清淡而坚决:“易怡,你的确无须理会,我早前有说过,你不愿意的事情,就不用去做。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你无须因为我或者其他什么事而改变这样的想法。以前不用,现在就更不需要了。”
戴忻瞅了他一眼,意外的有一些低不可闻的喟叹,终于还是恢复到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自也起身,耸肩挥手道:“我先走了,你们随意。”
戴忻走了没多久,许久不见的田青就进来了,这位金融届的精英一脸风尘仆仆,服务生又端着盘子依次上了一份前菜、汤和主菜。
易怡诧异,这都是怎么了,吃了一轮再来一轮。
田青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他们略微点头示意,便吃的风卷云残,易怡更加诧异,他把法式大餐吃成了路边盒饭,虽然还不算狼吞虎咽,但刀叉飞舞,速度极快,完全谈不上礼节,更说不上优雅,仿佛真的刚从某个大型工地做了什么重体力活回来一般。
“田青从伦敦回来。”戴陆仿佛看穿了她的疑问,解释道,他已经又缓缓地坐下,放松了身体,眼眸中便也有工作了一整天的疲累和倦怠:“这几天连轴转的作息安排辛苦他了,只是早上刚到机场的时候吃了点樊姨做的早饭,还未进公司,便又飞去做事。”
田青已咬下了最后一口肉排,他喝了一口餐酒,细细咀嚼,仿佛只有这最后一口才是吃出了食物的美味。
他咽了下去,终于来得及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推开盘盏,田青说的狡黠:“我幸得不辱使命,替戴先生寻了仇,易小姐也可以安心回国了。”
易怡怔住,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都那么笃定她会回国呢?她脑子转了一下弯,又思索到他的话中玄机,他说寻了仇,而不是报了仇,那么,易怡琢磨了几秒,嘴角已带上了薄薄笑意:“田青,你是去打架了么?打赢了是么?”
田青看向她微笑,赞许的点头,那个智勇机沉的田青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