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极必反,多行不义必自毙。和珅集横、贪、骄、诈、奢于一身,试做贪污之王,落下可悲下场,是咎由自取,死有余辜,历史的必然。一步失足,与其说是偶然,不如说是必然;与其说一步,不如说多步。当然,这已够和珅千古恨了。其绝笔诗曰:五十年来梦幻真,今朝撒手谢红尘。黯然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1.四面树敌,四面出击
俗话讲: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少一个冤家少一道坎。人生在世。不可四面树敌。敌人多了不仅堵了自己的路,而且处处受难,遭人奚落,关系受阻,有时还可能带来杀身之祸。和珅就是四面树敌,四面遭难的例证。
因为和珅骄横贪奢,所以为许多正真人所不齿。和珅为应付来自各方面的打击,不惜四面树敌,八方应付。与和珅针锋相对,互相攻击的对头不少,如:针沣、武虚谷、毕沅等人。下面就和珅四面树敌的情况作一介绍。
首先是与钱沣结仇。钱沣,字东注,字约甫,号南园,乳名正贵,云南昆明人。他生于乾隆五年(1740年),卒于乾隆六十年(1795年)。乾隆三十六年(1771年)进士,改庶吉士。曾历任江南道监察御史、太常寺少卿、通政司副使、户部主事和湖广道监察御史等职。
钱沣一生以擅长诗文、书法与绘画闻名于世,而人们对于他的身世和政绩却知之甚少。他出生在一个亦耕亦农的贫寒家庭,从小养成不媚时俗、不畏权贵的高贵品格。他为官清正廉洁,不贪名利、守固安贫,并惠泽桑梓,为民造福,是封建时代为数不多的刚直不阿的“清官”。他在政治上敢于向贪官污吏等恶势力作斗争,特别是他以惊人的勇气和聪明才智与和珅、毕沅、勒尔谨、王亶望、国泰和于易简等人展开了坚决斗争,并赢得了胜利,其事迹彪炳史册,为后人所称颂。如,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甘肃的封疆大吏勒尔谨、王宜望贪污一案暴露后,勒尔谨、王亶望等人被处死,为此乾隆帝又迁怒身为陕西巡抚,并屡署陕甘总督印务的毕沅,认为他知情不报,实属有罪,但他又怕事情扩大不好收拾,故决定从轻处理,将毕沅含混罚银了事。但钱沣却认为这样处分太轻,于是他挺身而出,上疏严斥毕沅“惟瞻徇前政,畏避怨嫌,明知积弊已深,不欲抉之自我,宁且隐忍以负朝廷,实非大臣居心之道”。钱沣认为毕沅之“罪较之捏结各员,尤觉无减”。因此,才向乾隆帝建议:应将其“比照议处,益昭宪典之”。但此时乾隆帝已不再想重兴大狱,只给毕沅暂停俸银和降三品使用的处分。
乾隆四十七年(1782年)四月,钱沣上疏弹劾山东巡抚国泰、布政使于易简等人贪纵营私、索贿舞弊等种种罪行,使举朝上下为之震惊。因为在乾隆中期,言官已不敢轻易弹劾大臣,只缘“御史王盖、罗暹春先后劾大臣获咎,故谏官皆缄默无言,转相戒诲”。对此钱沣深为反感,决心挺身而出,为国除害,申张正义。他曾说:“国家设立谏官,原欲拾遗补阙,今诸臣皆毒害餐尸位,致使豺狼遍野而上下不知,安用谏官为哉?”鉴于此,他才冒事如不成,必遭打击报复,甚至丢官降职的风险,毅然上书揭发国泰、于易简狼狈为奸,纵情攫贿的罪行。
乾隆帝为了保密,使受查之人不致事前有所防范,而公开发布上谕:“尚书和珅、左都御史刘墉、侍郎诺穆亲驰驿前往涿州、德州,至江(今江苏省)省一带,”查办事件。所有随带司员一并驰驿。御史钱沣并著驰驿前往。
乾隆帝在此上谕中并没有明确指出钦差大使查办何人、所到目的地具体何处。不过,国泰确为和珅私党,史载:“和珅当国,国泰素奔走其门下”。
对于此案办理之初,在《国朝先正事略》与《清史列传》等著述中,有一种广为流传的说法,即钱沣曾微服私访至京郊良乡,审查和珅家仆人至山东向国泰通风报信之事。
正是这件事,为两人结冤埋下了伏笔。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对于这件事,朱桂昌先生在其新《钱南园传》中有详细考证。他写道:“按《清高宗实录》记载,四月四日庚午,和珅等一行受命查办事件,即刻驰驿前往,彼等复命称初八日甲戍到山东省府济南,中间只有四天的时间,钱沣何能亲往良乡私自访查并守候和珅之仆人由山东返回?而且钱沣身为监察御史,已受命查办事件,岂容私自行动?再者钱沣微服出访,又有何权力叱止和珅之仆人并搜其身?和珅之仆人又岂能服从?再说钱沣既搜得和珅与国泰交往私书,并上报朝廷,乾隆帝岂能仍派和珅参与此案之查办?故此说当为好事者传言,虽有戏剧性,但与情理不合,实不足凭信。不过在和珅、刘墉、钱沣等一行到达济南之前,国泰确已得知查办之消息。送信者是国泰之弟国霖所派自家家人,其名叫套儿。国霖时在京任头等侍卫,侦知查办其兄之事,于钦差出京之同日,乃急派套儿往山东传递信息,大约在钦差之先不久到达济南,故国泰有所准备。”
和珅、刘墉和钱沣等一行到山东济南。“和珅已知弥缝”,即国泰、于易简等人已挪用他银补足了库银亏空,故“危言以动先生(即钱沣)”,但钱沣表出得十分冷静、沉着。而刘墉“深知其弊,常与先生(钱沣)密商”。两人巧妙配合,共同对付和珅。当他们到历城县“盘库时,和珅言不用全数弹兑,提盘数十封,纹银无短。和珅遽起回馆。先生请封库,次日彻底拆封,则多系圆丝杂色银,盖借诸商人铺户充数者。诘问库吏是其实。出示召领日:‘迟来,即封爵入官矣’。于是商贾纷纷具领,库藏一空。复改道易马,往盘他处,皆有短绌。案遂定。”真赃实据面前,和珅也不敢再公然包庇国泰等人,只好秉实上报。国泰、于易简革职,逮问解交,后被赐死。新任山东巡抚明兴,奉命继续清查章邱、东平、益都等地银库亏空,结果共查出山东全省库银亏缺二百余万两之多。
甘肃、山东两大贪污集团的查办,在政治上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对各省地方官起到了一定威慑作用,使他们贪赃劣行暂时有所收敛。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是和珅一贯坚持的原则。他对钱沣公正刚直,不屈从自己,不为自己私党十分忌恨,总想找机会陷害、打击他。
于是他指使党羽、湖南巡抚浦霖借机参奏“钱沣对生员匿丧冒都,置若罔闻”之罪,使其受到革职留任处分。
钱沣看到由于和珅专横跋扈,军机处分成以阿桂与和珅为首的两派,以至不能同在军机处办公。为此,钱沣在乾隆五十九年(1794年)底向乾隆帝上交了《请复军机旧规疏》,其主要目的就是针对和珅对军机处的种种“改革”。奏疏中写道:
“为请复军机旧规事:臣伏睹我朝设立军机处,向来大臣与其职者,入皆萃止于中,用以集思广益,仰赞高深。地一则势无所分,居同则清可共见,即各司咨事画稿,亦得有定所而无殊歧,诚尽善不易之法也。乃现近日惟大学士阿桂一人,每日人止军机处。大学士和珅或人止于内右门内旧许大臣暂止之庐。或入止于,隆宗门外近造办外之庐。大趋走多歧。以我皇上乾行之健,离照之明,大小臣工戴德怀刑,浃于肌髓,决不致因此遂启角立朋党之萌。然行之万世而无弊,实莫过于率由旧章。盖自世宗宪皇帝以来,及皇上御极之久,军机大臣萃止无涣,未尝纤芥有他。由前可以律后,不应更其轻更。况内右门之内,切近禁寝,向来因有养心殿带领引见事,须先一两刻预备,恩加大臣,不令与各官露立,是以设庐许得暂止。不应于未辨色之先,一大臣入止,而随从军机司员亦更人更出。为日既久,不能不与内监等狎熟,万一有无知如从前高云从者,虽立正刑辟,而所絓已多,杜渐自宜及早。至南书房以备几暇顾问,俟军机事件既毕之后,人未为迟。何必于未辨色之先遽入,致诸弗便。若隆宗门外直庐及造办处,则各色应差皆得觇听于外,大臣于中办事,亦属过亵。敢请皇上敕饬诸大臣,仍照旧规,同止军机处。庶匪懈之忱,各申五夜,协共之雅,共励一堂。其圆明园办事,亦同一体。近日和珅、福长安止如意门外南顺墙东向之庐,王杰、董诰止于南书房之处,并请敕饬改正。臣愚无任区区,伏祈睿鉴训示。谨奏。”
和珅虽诈,但钱沣也并非等闲之辈。从这份奏章中我们可以看出和珅今日算是碰上了对头。表面上看,这份奏疏只是钱沣就军机大臣值庐地点问题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建议仍按旧制,所有军机大臣,均应至军机处办公地点共同办公。而实际上是钱沣就和珅对军机处所作的一系列变更,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涉及到朝廷大政的核心问题。但因问题重大,不敢明言,故还不能更深入全面地揭发及指斥和珅犯罪的种种内幕,只是以此为试探而已。这正如朱桂昌教授所言:“由此可见,钱沣具有何等巨大勇气,他不顾个人安危,敢于挺身而出,敢于向大权奸和珅射出一支利箭,这确实是难能可贵的,举世并无第二人。故姚鼐说:‘若夫立谕侃然,能讼言其失于章奏者,侍御一人而已。”’由于这份奏疏既照顾了乾隆帝的情绪,又指出了军机处所存在的问题,故乾隆帝很欣赏,遂命钱沣稽察军机处。这样和珅对他更加不满,故对其“阴忌之,且直诘之,咄咄逼人,欲军人以难处之事,卒不能屈,转资商榷”。钱沣既不附靠权相和珅,又不为和珅的淫威所吓倒,勇敢地搜集和珅种种不法罪行,准备着对其作进一步的斗争。但不幸的是,就在此时,钱沣由于和珅平日打击报复,“凡遇劳苦事多委之”。积劳成疾,医治无效,于乾隆六十年(1795年)九月十八日,与世长辞,终年55岁。对于钱沣之死,还有另一种说法,即有人怀疑和珅得知他要弹劾自己,故将其害死。
在钱沣逝世之时,有人发现他写的一份弹劾和珅的奏折草稿,其中列举和珅罪行二十多款。据钱沣儿子钱嘉枣记载:“乙卯九月,大渐后,分达视殓,于枕底得未成遗折,已数千言,列劾和相二十余款,诚使当日有俾先伯兄乘凶递上,效古人尸谏遗意,是先大夫未完之臣志得以皆伸,或为天心所嘉纳。即使不上,存原折亦可垂为家乘,乃竟有窃而火之者,先大夫九泉以不能无遗憾云。”由此可见,钱沣与和珅的斗争,势不两立,钱沣下决心要扳倒权臣和珅。遗憾的是,他还没来得及上奏就先和珅而去了。他生前写的奏折开列和珅罪行二十余款,一定是他经过多年搜集、调查的“重型炮弹”,可能是和珅探知后,派人偷去毁掉了;也可能是好心人怕给钱沣家人带来灾祸、麻烦,而“窃之”了,这不能不说是一大憾事。如果真能将其公诸于世,也许会在政治上掀起一阵波浪,产生一定影响。
和珅所树敌人,还不止钱沣一人,武虚谷也是其中的一位。
武虚谷,又名武乙,河南偃师人。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进士,授山东博山县知。此时正值和珅大权在握、气焰嚣张之时。和珅身兼数职,尤其是步军统领一职,实际上就是京师的卫戍司令,有维护京师社会治安和缉拿“盗贼”之权。当时社会上流传着乾隆三十九年(1774年)山东清水教起义的首领王伦并没有自焚的说法。和珅便借此为名,派出兵丁、番役以追捕王伦为名,四处骚扰百姓。他们不但在京师周围,而且还到外省,“携徒众持兵刃为暴民间,官吏莫敢问”。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和珅又派番役到山东博山一带滋扰百姓,这些人“饮博恣肆”,无人敢管。知县武虚谷知道此事后,便派人把这些番役抓到县衙。这些人见了知县不但不下跪,而且还非常傲慢,以牌示知县日:“吾提督差也。”武虚谷说:牌是派你们与地方官合作抓捕强盗的,你们来吾县整整三天了,为什么不来见我?况且牌上只写二人,为什么你带这么一帮子人到我县胡作非为。于是他命令衙役,一顿棍棒,打得这些家伙屁滚尿流,狼狈逃窜。和珅得知后,十分恼火,找茬罢了武虚谷的官。
另外,和珅与毕沅也有结隙。
毕沅,江苏镇江人,乾隆二十五年进士,殿试第一。他擅长经史,喜交文士,当时著名学者如洪亮吉、孙星衍和钱泳等入过他的幕府。据当时为其幕僚的钱泳在《履园丛话》中写道:“时和公相,声威赫奕,欲今天下督抚皆欲奔走其门以为快,而先生澹然置之。五十四年(即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和相年四十,自宰相而下皆有币帛贺之。惟先生独赋诗十首,并检书画铜瓷数物为公相寿。余又日:‘公将以此诗人《冰山录》中耶?’先生默然,终其身不交和相。”但和珅却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例如,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陕甘总督勒尔谨、甘肃巡抚王亶望利用办理捐监之机贪污中饱一案事发。此时恰好毕沅任陕西巡抚,居住在西安。于是和珅乘机挑唆,纵恿乾隆帝向毕沅兴师问罪。于是乾隆帝下谕质问毕沅:“查明王亶望任内,改收折色。冒赈开销,上下通气……。此案情弊,毕沅久任西安,即系邻省,又屡署总督印务,况毕沅明白晓事,非勒尔谨竟如木偶者可比,何以置若罔闻,并不据实参奏?朕不欲因此更大兴大狱,试令毕沅抚心自问,此案伊能脱身事外,毫无干涉,固然养尊处优,于心安乎?著传谕毕沅,令其自行议罪。此朕格外加恩,是以如此办理。毕沅应有良心,当自知之。”当毕沅接到这个上谕后,心知十有八九是和珅捣的鬼,可是也没什么办法,只好自行议罪,他在奏折上说:“臣在陕八年,两署督篆,于王宣望等监粮舞弊一案,并未参奏,获戾甚重。可否恳恩格外矜全。容臣缴银三万两,再于养廉内罚银二万两,以赎前愆。”
和珅四面树敌,八面应付,人见人恨,处处遭人诘难,所以注定了他悲惨的命运。由以上数例,我们可以看出,和珅气焰嚣张之时,许多清廉、正直的官员虽然不敢正面与其展开针锋相对的斗争,但他们的内心却鄙视他,终生不与其合作,更不屈服于他的淫威,使其处于十分孤立的地位。
2.多行不义,必有反
俗话讲:多行不义必自毙。坏事做多了,就会遭报应。古人就有“天下不服而王者,未之有也”的话。服人就要心服口服。身正不怕影子歪,站得直,人心自然归顺。而和珅恰好相反,他不仅四面树敌,而且多行不义之事。
有才能用在正道上则可以流芳千古,人心所向;用在歪门邪道上则会遗臭万年,人心所背。实事求是地说,在清朝大学士中,和珅算得上是一个颇有才华的人才,他通晓多种文字,对满文、汉文、蒙古文、藏文等都很熟悉,对“四书五经”、诗词、骑射无不涉猎,运用自如,而且擅长书法,其字颇和乾隆所写相似。连18世纪最著名的诗人袁枚也曾称赞他“少小闻诗礼,通侯即冠军,弯弓朱雁落,健笔李摩云”,可以说是一个文武全才。而当时来到中国的英国使臣也记载说:“和中堂的态度和蔼可亲,对问题的认识尖锐深刻,不愧是一位成熟的政治家。”而这个时期的乾隆已经变得老态龙钟,步履艰难,就是在宫内行走,也需要人扶掖,朝鲜使臣描述说:“乾隆记忆力减退,早膳已供,而不过霎时,又索早膳,宦侍不敢言已进,而皇帝也不觉悟,其衰老健忘,推此可知。”在这种情况下,对具体政务,乾隆不能不更多地依靠能干的亲信大臣进行处理,而对自己开创的全盛业绩的陶醉,也使他特别喜欢臣僚的奉承和迎合,因此,乾隆任用和珅具有一定的必然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