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茉看见了一丝希望。
元吉公主到底是被宠着长大的,虽然骄纵,却也没有泯灭心底的善性。
她殷切地望着元吉公主,一张煞白的小脸很是惹人心疼。
元吉公主叹了一口气,缓缓走近她,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与她保持平视。
不知怎么的,她眼中明明是满满的惋惜,却让苏茉脊背爬上了一丝凉意。
元吉公主芊芊手指抚上了她的面庞,似有可惜:“这么一张好看的脸,怎么就在这平西王府屈屈做了一个小妾呢,要本宫说,怕是爬上父皇的龙床也是绰绰有余。”
苏茉哪里还能不明白她言语中的讽刺,她低垂着头,身子颤抖着,冷汗已经出了一身。
元吉却不容她的逃避,印着丹蔻的指甲与那雪白的脸色相映衬,强行将她的脸扳正了,与她对视。
“这楚楚可怜的样子想必很是吸引人的目光呢,也不知道你用这副样子迷惑了多少人,孩子的父亲是谁?是不是也是看上你这可怜的小模样了?嗯?”
她说着说着,便化为了恶意满满的语气,手下也用力,指甲深深嵌入苏茉的脸颊肉中。
“妾……妾身没有……”苏茉惊惧不已,两只眼中充满了惶恐。
元吉恶趣味地在她脸上划出了一道痕迹,淡淡的,不甚明显,只是瞬间起了一道红痕。
苏茉感觉脸上一疼,直觉是元吉做了手脚,下意识地就以为自己已经毁了容。
她大脑中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元吉,宛如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元吉撇撇嘴:“无趣。”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着一旁瑟瑟的青禾,挑了挑眉。
“你是苏氏的贴身丫鬟?那你可知,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青禾慌忙磕头,声音沉闷,可见其用力之大,不一会儿,额头就变得红彤彤的,起了一个大包。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小姐肚里的孩子,确实是六公子的啊……”
这当然不是元吉想听的答案。
她那双漂亮的眼中闪过一丝厌弃,转而却是笑盈盈的。
“你这丫鬟,也甚是不老实,”她似笑似嗔,“主子做错了事,你怎么能包庇呢?放在宫里,是要被活活打死的。”
青禾被她吓懵了,她抬头去看苏茉,却见后者目光涣散,哪里还能顾得上她。
她咬紧牙关,一个劲地磕头:“求公主殿下放过小姐,放小姐一条生路。”
元吉坐下身来,指甲敲击着桌面,闻言冷笑:“放一条生路?莫说这孩子是别人的,就算是六郎的,那本宫也决计不能放一条生路。”
“六郎呢?”
苏茉突然轻轻问。
元吉本就厌极了她,听她还敢问,顿时皱眉。
“六郎?”她嗤笑,“你现在问起六郎作甚?你与别人生孩子的时候,可有想起六郎?”
“孩子是六郎的,”苏茉一反常态的平静,她看着元吉公主,微微一笑,“公主许是不知道,六郎对妾身,情深义重,他只是对妾身有所误会,这才放任公主前来欺辱妾身。”
元吉没想到她居然还会反驳,脸色一僵,而后沉了下来。
“你这女人,变脸倒是快。”
她这话意味不明,苏茉手下握紧拳头,淡淡道:“公主可有想过,这毕竟是六郎的第一个孩子,若是真有了什么闪失,六郎会怎么想?是否会觉得公主真是好手段,这样他往后会怎么看你?”
元吉紧紧盯着她:“你威胁我?”
苏茉眼睫轻颤,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是与不是,公主心中应当自有计较。”
元吉回想傅流清与她说起这话时的姿态,心中冷笑。
原来男人也讲究口是心非么?
她还真一时摸不准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傅流清口口声声与她说,孩子不是他的,可偏偏苏茉又一口咬定,孩子是他的。
即使是公主,她也要好好思量傅流清第一个孩子的重要性。
元吉越想越觉得烦躁,蓦地勾唇一笑。
“苏茉,你当我是傻子不成?我还真信你的鬼话。”
她凭什么要去考虑那些,她本来就是骄纵的公主,不是吗?
什么时候她还要去顾忌傅流清的想法了?她才没有那般曲意迎合的习惯。
“来人,”元吉公主一声令下,立即就出现了五六个粗使婆子,“苏氏惊扰主母,压下去,杖责三十。”
她勾着唇,看上去充满了恶意:“不用打死,打掉孩子就行了。”
“是。”
青禾慌慌张张地爬过去想要拉住苏茉,明明知道这只是徒劳,她还是忍不住想多护着苏茉些。
“公主殿下饶命……饶命呐……”
苏茉脸色更苍白了几分,已经几乎透明,她却是一言不发,直愣愣地盯着地面。
被人拖下去的,她已经感觉到了小腹处的不适,这种不适到被拖到外边的时候,已经化为了绞痛。
第一板子下去,她便知道,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已经从她腹中离开了。
血液漫了一路,所有人都像没看见一般,只是淡漠地望着她。
除了青禾。
青禾泪眼婆娑,却也无能为力,她哭得连力气都没了,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耳边板子的沉闷声也愈加远去。
她哭得昏死了过去。
事实上,苏茉也没有撑多久,她腹中翻江倒海的疼痛早已让她意识模糊,再加上身子本就娇弱,几板子下去,她便也没了意识。
……
苏锦昨日观了傅流清与元吉公主成婚的礼,第二日便借着这个借口,说自己乏了,推了紫小棠的去逛街的邀请。
紫小棠便屁颠屁颠地跑去了苏府,见她的苏澈哥哥去了。
傍晚时分,苏茉窝在家里看话本,近日来红裳很是安分,连带着她心情也愉快。
因而当青禾找上门来的时候,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青禾?”她轻轻重复了一遍,有些疑惑,“她来找我作甚?”
莫不是苏茉出了什么事?
想着昨日傅流清大婚,苏锦微微抿唇,还是允了她进门。
青禾一见苏锦,就“扑通”一声跪下了,她含着泪,字字恳切:“二小姐,求求你了,救救我家小姐吧。”
苏锦在她面前坐下,歪头看着她,似是疑惑:“你家小姐怎么了?”
明知故问!
青禾暗地咬牙,又磕了几个响头,方才将原委道来。
“元吉公主……那是要我家小姐的命呐!二小姐,你是个好人,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吧。”
她泪眼汪汪,好不可怜。
苏锦眉心微蹙,沉吟片刻,突然反问:“谁说我是好人了?”
青禾一呆,未曾想到她居然是纠结这个。
“二……二小姐,这话是何意?”
苏锦对这个丫鬟从来就不喜,她不信苏茉的贴身丫鬟不知道苏茉做的那些龌龊事,然而她却选择了助纣为虐。
“我说的,你听不懂吗?”苏锦淡淡道,“我可从来没说过,昨日我还与你家小姐说起傅流清,她可是笃定得很,现在来找我,又有什么用?”
“二小姐,奴婢实在不知去找谁了……奴婢求求二小姐,就救救我家小姐吧,只要二小姐愿意,奴婢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二小姐的恩情的。”
青禾醒来后,第一反应便是来找苏锦,二小姐与她家小姐积怨最深,可在她眼中,也只有二小姐会伸出援手。
她想过会碰钉子,却没想到苏锦会拒绝得如此干脆利落。
苏锦嗤笑:“我何需你来做牛做马?你这样的丫鬟,大抵也就只会愚忠了。”
青禾不语,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你叫青禾?”苏锦看着她的头顶,“我只问你,你家小姐对我下手,你可知道?”
青禾不敢回答,苏锦却也没有再说话,她只好嗫嚅:“奴婢……奴婢知道。”
“那你们现在是有什么脸面来求救于我?”苏锦眸光一厉,刺得青禾又往下了两分。
“我家小姐……她已经知道错了!”青禾已经泣不成声,“二小姐,我家小姐的孩子已经没了,她不能再没有命了!”
“没了命……与我何干?”苏锦讽刺道,“你觉得你家主子对我下手的时候,可有想过我会不会没命?”
青禾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她迷茫地抬起眼,突然发现,她家小姐在这偌大的京城,居然连个知心人都没有,不知不觉间,她将她能得罪的人都得罪了个遍。
该怎么办?
苏锦没有为她指一条明路,最后她也只有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世事难料,谁能知道三小姐最后会落得这个下场。”
喜芙在一旁感叹,不胜唏嘘。
喜茶为苏锦将茶满上,说道:“也不知道她们哪来的那么大脸,居然还敢求上傅府?我呸!”
苏锦却是没有说话,她拨弄着茶碗盖,听着两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处处皆是责怪。
“喜芙,你明日去苏府一趟。”
喜芙与喜茶听见她这么说,皆是一愣。
“小姐……?”
苏锦抿了一口茶,嗅了一鼻子的芬芳,将脾肺里的浊气皆散了,这才道:“你们将苏茉的情况与东方姨娘说一说。”
其余的,便看苏茉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