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心中再不满,小妾们面上还是一团和气,时不时嘘寒问暖,好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而其中又以苏茉为首,笼络了不少原本与尤氏交好的小妾,她本善察人心,刻意讨好起来自然是不在话下。
尤氏一巴掌拍在桌上,沉闷的声响在房中响起,彰显着她的不悦。
她一口银牙几近咬碎,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愤怒:“爷昨个晚上当真去了六妹妹的院子?”
一旁的二夫人也是满脸哀戚:“姐姐,莫不是现在都必须与苏茉交好,才能入得了爷的眼了么?”
那六夫人前几日还与她们一同闲谈,数落苏茉的不是,现在却站在苏茉那边,与苏茉言笑晏晏,亲如姐妹。
四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两道眉毛往下撇,似乎很是伤心:“爷……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以前虽说宠爱尤氏,却也没有落下其他姐妹,这才让他的后院平平和和,可他如今的表现,实在是让人寒心。
尤氏也只觉得深深的伤心,她跟了傅流清也有好几年了,院里的姐妹她都能安排得妥妥当当,倚仗的都是傅流清对她的信任与宠爱,只是看当下的情形,傅流清已经完全被苏茉迷住了,哪里还能顾得上她。
“不行!”她蓦地起身,秀丽的脸上满是坚定,“爷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样下去只会与我们姐妹离了心,那这后院,就真的是苏茉的后院了!”
她提着裙子就走出了门,三夫人与四夫人连忙跟上。
……
近来傅流清院中发生的事可真多。
苏锦之前便叫喜芙与喜茶多关注那边,每日都有新的消息传来。
苏茉最近很受傅流清的宠爱……苏茉已经可以撼动尤氏的地位了……尤氏与傅流清闹起来了……
苏锦听到说尤氏与傅流清闹起来了,也很是惊讶。
在她的印象中,尤氏也是个胆大的,不仅胆大,她还有一颗通透的心,虽然是个小渔女出生,但该泼辣的时候泼辣,该温婉的时候温婉,明事理,知分寸,深得傅流清宠爱。
能与傅流清闹起来,想必也是真的坐不住了。
“可知她是为何与傅流清闹起来?”苏锦问道。
喜芙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一一说了:“说是六公子宠九夫人宠得太过,已经让其他夫人不满了。”
苏锦若有所思,在上辈子,她嫁给傅流清,并没有引起傅流清后院的纷乱,傅流清的一众小妾大多性子较软,也好拿捏,她虽不喜,却也没有起打破这和谐的念头。
这辈子有所改变,她没有嫁给傅流清,而苏茉却是提前进了门,还惹出这风波来。
苏锦只觉得,怕是有好戏看了。
三皇子妃的生辰很快便到了,身为傅久初的家眷,苏锦自然是要出席的。
除了太子以及几个年幼的皇子,大多皇子都已在外开府,三皇子府距离平西王府并不远,乘着马车走了一刻钟便到了。
苏锦下了马车,一眼望过去,便瞧见三皇子府门口人来人往,是肉眼可见的热闹。
傅久初军中有事务在身,只说到时候来接她回家。
苏锦往前走了几步,立刻就有人迎了上来,笑得十分热情。
“这位便是傅将军的夫人吧?傅将军今日怎么没来?”
本来三皇子妃生辰,苏锦参加即可,只是三皇子还特意为傅久初送去了请帖,其意图不言而喻。
苏锦微微一笑:“将军他有军中事务在身,不便来往,还要妾身来陪个不是。”
相比于“世子”的称呼,很明显京城中人现在更愿意叫傅久初“将军”。
那迎客的小厮也是个有心眼的,当下打着哈哈便过去了,而后便引着苏锦进了府中。
苏锦一路往前走,待到见着了郑相怡,这才真心笑了出来。
上回郑相怡流产,她在长公主府陪伴她许久,而后郑相怡无事了,她便也去得少了,现今姐妹二人见了面,也是颇为亲近。
郑相怡相比于从前似乎更富态了些,原本尖细的瓜子脸居然有些圆了,笑起来还有隐隐的双下巴。
“看来姐夫对姐姐很不错,瞧着这脸蛋,似乎比以往更为亮丽了呢。”
郑相怡知道她这是在打趣,便也笑道:“那妹妹近日来也肯定愈发慵懒,待在府里不出门,小心闷坏了自己。”
她还能不知道苏锦?她已有日子没去找苏锦,苏锦指不定就在府里待了多少日子,或许紫小棠还有可能拉她出门,只是听闻前段时间紫小棠被邀进宫中,想来也是忙得很。
姐妹二人许久未见,自然有不少体己话要说,只是在两人正说着话的时候,却有丫鬟上前,恭恭敬敬道:“皇子妃娘娘请傅夫人过去一叙。”
她出现得突然,苏锦不知道是要去做什么,便问道:“可知是何事?”
丫鬟依旧是恭恭敬敬的,低头道:“夫人去了便知。”
郑相怡有些担心她,苏锦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便跟着丫鬟去了。
转眼之间,丫鬟便带她来到了一处别院。
苏锦将别院打量一番,只觉得有些奇怪。
“三皇子妃在这里面?”
她的眼神中带着探究,想从丫鬟脸上看出些什么。
丫鬟依旧低着头,闻言轻轻颔首:“夫人进去便知道了。”
苏锦抿了抿唇,跟着她走了进去。
琴音忽地悠悠袭来,清越凄凄。
一音一符,都有着淡淡的哀怨,带着些忧愁,又似是无尽的茫然。
耳边琴音环绕,袅袅不绝,让苏锦不禁疑惑。
她已想到,要见她的绝对不是什么三皇子妃,只是既然不是三皇子妃,那又是何人?
待看见面前那一袭红衣,苏锦终于恍然大悟。
丫鬟带她到达目的地后,便安静地退到一旁,当一个木头桩子。
眼前的人还在拨弄着琴弦,没有半分停下来的意思,苏锦也不做声,淡淡地看着她,心中却已想了许多。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红裳。
她与红裳上回见面,还是在容柳山庄,红裳很明显对傅久初有意,而对她充满了敌意。
听闻她与傅久初成婚那日红裳也曾来过,只是之后便不了了之了,她也没有问傅久初红裳最后怎么样了。
为何红裳会出现在三皇子府?
为何红裳会以三皇子妃的名义将她叫来?
面前的红裳,看背影便是个美人,弱风扶柳一般纤细,素白的手从袖口探出,只想让人将她转过来,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这琴音哀婉悲绝,很容易就能让苏锦联想到她与傅久初之间的事情。
她当然相信傅久初,只是她也明白,红裳对傅久初的爱而不得,想来应当也是十分不甘。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一人坐着抚琴,一人站着听琴。
偶尔能听见声声鸟鸣,像是奏乐一般,与琴音相结合,袅袅动听。
也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声琴音终于落下,尾音长长缭绕,听在耳边,使人怅然若失。
红裳终于放下了琴,转过身来。
她的妆容一向艳丽,和着她那一身鲜艳的红衣,便愈加显得妖艳。偏偏她又不喜欢笑,脸上总是面无表情的,便营造出了一种“冷艳”的气质来,看上去不好相处,却又容易让人垂涎她的美色。
就像此刻,她冷着一张脸,仔细看其间带着丝丝厌恶,一看便不甚欢喜。
苏锦就那么淡淡地看着她,一点也不为她的沉默所动。
她既然不说明缘由,那她也懒得去问,反正对于觊觎自己丈夫的女人,她本来就不该有什么好心情,不是吗?
终于还是红裳忍不住了,她的脸上是很明显的不喜,仿佛看见苏锦就是一件相当让她厌恶的事情。
“你离开师兄吧。”
她说的干脆利落,理直气壮,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苏锦心中既诧异又好笑:“红裳姑娘,你是以什么身份在和我说话?”
她究竟是怎么想的,不会以为凭着她一句命令语气的话,她就要乖乖离开傅久初吧?
红裳皱了皱眉头,对于她这样的询问并不奇怪,回答得也是十分理所当然。
“就凭我是师兄的师妹,就凭我在容柳山庄与他待了十几年,就凭我父王曾说过要他娶我。”
父王?
苏锦今天才知道,原来红裳的身份并不简单。
只是……那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即使是不在意,苏锦心中还是不可避免的笼上了一层阴影。
“红裳姑娘说笑了,感情的事本就讲个你情我愿,若是傅久初愿意娶你,你又何必还要今日来与我指手画脚?”
“你!”
她这话戳中了红裳心里最难堪的地方,红裳一张脸顿时就红了,明显是生气了。
“苏锦,你别忘了,若不是容柳山庄,你早就死了。”
苏锦挑眉,淡淡道:“那又如何?与你有关系么?”
救她的是傅久初,为她找药的是傅久初,照顾她的是紫小棠,打开她心结的是容柳
——与她红裳,有什么关系么?
“当然有关系!”
红裳冷哼了一声:“若不是因为你,师兄不会上战场,小棠也不会抛头露面,师傅也不会独自一人守着偌大一个容柳山庄……以前的日子多么美好,都是因为你,害得我们师徒感情斑驳,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