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久初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殿里的佛祖慈眉善目,蕴着满满的慈悲,似是看破人间生死疾苦。
苏锦便又向普还大师问道:“都言今日普灵寺佛光普照,敢问这佛光,又从何而来?”
普还指了指天上,苏锦望去,只能看见一轮圆圆的月亮,上面像是蒙着一层轻纱,飘飘渺渺,朦朦胧胧。
“这月亮……可有什么奇异之处?”
苏锦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若是要她说个什么所以然,却又说不出来。
“是月魇。”傅久初突然道。
之间那圆如玉盘一样的月亮突然就有了异样,一旁的弧线开始往内缩,速度缓慢却又确实存在。
“两位施主,里面请吧。”
普还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傅久初与苏锦对视一眼,齐齐进入了殿中。
面前的青浦团静静地躺在地上,它与周围的一切事物,都见证过过无数百姓的祈愿。
苏锦原本不信这些,若是佛祖有灵,那怎会听不见她的呼求,任由她被苏茉杀死?
可若是佛祖对她不加理会,只知看着众生悲苦,那为何她又会重生?
也许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
待走出普灵寺,月亮已不如之前那般光亮,似是被方才的月魇给摄走了大半光芒。
傅久初终于忍不住问:“锦儿,你许了什么愿?”
苏锦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闻言“啊”了一声,抬起迷茫的双眼。
傅久初一时手痒,忍不住在她脸上轻轻掐了一把。
“你在想什么呢?”
苏锦呆呆地摸摸被掐的地方,回过神来。
“我只是在想……去年七夕,也是这般黑得天,你在山里寻到了我。”
傅久初一怔,随即笑了。
“我当时也是看你一个人,怪可怜的,万一被傅流清欺骗了怎么办?”
苏锦狐疑:“你有这么好的心肠?再说了……你应当知道,我对傅流清那可是一点心思都没有。”
傅久初有些无奈:“是是,你聪明,不似一般女子那样轻而易举就能掉进陷阱,还真是挺特别的。”
其实当初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苏锦是郑相许的表妹,再加上他也有些好奇这女子的多面。
如若不然,他才不会上前去跟踪,然后把人救下来……
当然,他更不会说,当初他在下边等了许久,就是为了听她呼救……
苏锦一直觉得,在那一刻,她和傅久初才算真正有了交集。
这个男人取代了上一辈子傅流清的位置,可是他与傅流清又不一样。
从一开始的冷漠相对,到日益走近,到相知相许。
或许这就是这辈子的缘分呢?或许结局早就注定是这样的呢?
苏锦忽然一笑,笑得傅久初心头有些不安。
“怎么了?”
苏锦停下来望着他,抬手在他脑门敲了一下,带着些许力度,不轻也不重。
傅久初摸着额头一脸迷茫,媳妇儿这是……这是在报复他?
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又觉得心底深处暖暖的,傅久初追上了苏锦的脚步,两道背影时而依偎在一起,时而又分开来,带着情人之间最为普遍的甜蜜与心动。
……
在春夏交接之际,朝中发生了一起大事。
辽邦大举进犯褚国边界,由于是趁夜偷袭,褚国损失惨重,连失数座城池。
朝堂上人人自危,一改往日例行上谏,唯恐惹祸上身。
皇帝亦是整日阴沉着个脸,辽邦安分已久,近年来虽有蠢蠢欲动的趋势,却也一直没有当面挑衅的意思,谁料会突然发难。
“诸位爱卿以为如何?该战,还是不战?”
这个问题毫无疑问,自然是迎战,褚国虽算不上鼎盛富强,却也是个大国,又怎能受辽邦此等挑衅?
听见了自己满意地结果,皇帝点了点头,又问:“那诸位爱卿以为……应当谁去应战?”
朝中大臣一时沉默,面面相觑。
郑将军率出列,单膝跪下:“回陛下,老臣,愿意出战!”
皇帝巡视一圈,见众人不语,也就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那朕就命爱卿为主将,率二十万大军,定要收复城池,打退辽贼!”
“是!”郑将军答得铿锵有力。
“父皇!儿臣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父皇恩准。”
太子突然出列,与郑将军站成一排,他低着头,颇为谦卑。
皇帝略有些浑浊的眼微微一眯:“太子想说什么?”
褚翊拱手:“儿臣在外偶识得一好友,虽默默无闻,却也有些本事,他本是平西王府世子,却从来没有得到过世子的待遇,儿臣恳请父皇恩准,让平西王世子上阵杀敌,定不负父皇所托!”
“平西王世子?”
皇帝在口中默念重复,嗤笑一声:“就是娶了苏家二小姐那个?”
若不是还有这么一回事,他都会忘记平西王世子究竟是何人了。
太子当初向他求苏锦,东方家居然也向他求苏锦,皇帝便多关注了一些,谁料苏锦会突然定亲,嫁给了平西王世子。
甫一听见平西王世子这个名号,皇帝都很迷惑,经人提醒,这才想起来,是了,平西王世子是当初远道来褚国和亲的公主生下的孩子,一出生就被请封为世子,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位世子一直没什么风声,他也就渐渐将他遗忘了。
若不是因为苏锦,皇帝都未必能想起他。
如今听见太子提起,他的第一反应便是不屑。
多年默默无闻,若是真有本事,又怎会默默无闻?
从未得到过世子的待遇?那又干他何事?横竖都只是平西王的家事罢了。
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小毛头,能拿什么东西来回报他?
皇帝没有准许,却也没有拒绝,平西王本是站着看戏,见此情景,也不得不站了出来。
“臣惶恐,是臣管教不方,犬子远远没有太子殿下说的那般好,拿出来只会是个笑话。”
他当真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看上去就是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
褚翊冷哼了一声:“平西王现在确实出来说话了,男儿志在四方,你又何必拘着自己的儿子在家,是怕他建功立业,挡了你那宝贝六儿子的路么?”
他这话着实犀利,本来平西王轻视世子,宠爱庶子的传闻早就在京城传遍了,但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朝堂上说出来。
皇帝不傻,他眼线众多,多多少少也知晓一些,闻言淡淡地看着平西王,想听听他怎么说。
平西王“扑通——”一声跪下,脸上带了些委屈:“皇上……臣的王妃也就只给臣留下这么一个儿子啊,这么多年以来,犬子不学无术,就是草包一个,如何能担此重任?”
“皇上,臣不这么认为!”一旁的郑将军又跪了下来,字字铿锵,“臣以为,太子殿下既然举荐世子,那世子必然有其过人之处,至于王爷说的无能……京城人都知道,他怕是连自己世子多少岁都忘记了,又怎会去在意世子有何才能?”
“更何况,朝廷正是需要年轻人发展,若世子是栋梁之才,那对我朝,必定大有用处!”
他一发话,旁边就有官员拱手出列:“皇上,臣复议。”
而后苏谷亦是向前一步:“臣附议。”
断断续续不少大臣都走了出来,只道国家需要人才,试试未尝不可。
其实也不能说这么多人都支持傅久初,甚至不少大臣都未曾见过傅久初,只是平西王素来冷漠待人,在朝堂上说话时常阴阳怪气,早已引起众多大臣不满。
皇帝眼见着平西王一张老脸发黑,莫名觉得兴奋,便笑眯眯地点点头:“如此甚好,那郑将军便带上平西王世子,即日出发!”
所有大臣一齐跪下,皆呼:“皇上圣明——”
待到苏锦知道这个消息之时,已经是晚上了。
“你是说……你明日便要随军出发?”
苏锦呆呆地看着身边的男人,还有些不可思议。
辽邦入侵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会牵扯到傅久初。
傅久初把玩着她的头发,低低嗯了一声:“一开始是从士兵做起,不过没关系,会慢慢晋升的。”
他只是想找个正当理由进入军队,皇帝亲许,多好的保障啊。
苏锦微微抿唇,小心翼翼问道:“那……你会有危险吗?”
傅久初道:“风险自然有,只是想想,你夫君我是什么人,一切都不在话下。”
苏锦微微松了一口气,是啊,他可是容柳先生的亲传弟子,论打架,应当很厉害才是。
“可是军营生活辛苦,你可能忍受?”
不是苏锦质疑,她只是怕,怕军营条件太苦,怕傅久初没有不能好好安顿。
傅久初笑:“堂堂男儿,怕什么辛苦,锦儿放心,待击退辽邦,我会好好回来的。”
苏锦有些心疼,手轻轻抚上他的眉宇:“其实……你不必如此。”
上辈子,她不知傅久初结局如何,至少没有参军。
可这辈子……
傅久初叹了一口气,低低安慰:“锦儿,你须得知道,男儿志在四方,进军杀敌,是最快成功立业的方法。”
“我一个人还好,你是我妻子,那即使再麻烦,再困难,我也要去试试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