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歆毕竟只有一个人,哪里能敌过喜芙与喜茶两双手,不一会儿就被她们强行扯住了。
苏锦拉了拉自己略歪的衣襟,只是冷笑:“苏歆你可真是好样的,是还嫌弃自己不够闹腾?”
“呸——”苏茉狠狠啐了一口,脸上满是恶毒,“我说的没错,你们都虚伪,装什么好人,到头来一个都靠不住。”
“不帮你就是靠不住?”苏锦为她的逻辑而感到好笑,“苏歆,你说说,我凭什么帮你?你先前对我不敬在先,现在又辱骂我的娘亲,我凭什么帮你?”
苏歆也知道自己一时冲动,确有不敬,可是她的脑中已经只有对苏茉的仇恨,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她突然就跪了下来,眼泪涟涟,一改之前的嚣张。
“苏锦……苏锦我求求你,之前是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苏锦主仆三人惊异不已,苏歆一向泼辣任性,现在居然说跪就跪?
面前匍匐在地上的人还很娇小,瘦下来之后更显脆弱,苏歆伏在地上哭泣,啜泣声传入耳中,显得格外伤心。
“苏锦,求求你,我不想嫁给东方横……我真的不想嫁给东方横……”
她跪着去抱苏锦的腿,似乎已经放下了所有的逞强与骄傲,只留下了害怕与伤心。
喜芙与喜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苏锦淡淡地看着苏歆那卑微的样子,脑海中想的,全是当初苏歆曾经的意气风发。
她虽不是苏府的嫡小姐,不是苏谷宠爱的女儿,可是她是东方涟的掌上明珠,是苏府的四小姐。
说起来也是讽刺,这个人上一刻还在对她已逝的娘亲大放厥词,这一刻却卑微至此,匍匐在她脚下以求安生。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终于明白服软,知道求人。
其实按照年龄来算,苏歆也不过刚满十四岁。
苏锦蹲下身,与她保持平视。
她一双杏眸极美,本应带着少女的光彩,此刻却充满了幽深。
“你不想嫁给东方横,你想嫁给谁?”
苏歆怔住,她以为苏锦若是帮她,那必定会想法子替她推了这门婚事,却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嫁给谁……是啊,她能嫁给谁?
苏歆脸上有片刻茫然,随即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原本暗淡的双眼中突然溢出了光彩。
她笑,显得有几分刻薄。
“你问我想嫁给谁?我想嫁给谁都可以么?那我想嫁给平西王府的六公子呢?”
“好。”
苏锦回答得干脆利落,倒让原本等着否决的苏歆有些回不过神来。
苏锦起身,不再看她,神色冰冷:“将你抬进平西王府不是什么难事,只希望……你到时候别后悔。”
“有什么后悔的!”苏歆几乎是兴奋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戾气。
“等着吧,若是让我进了平西王府,苏茉就别想有好果子吃!”
……
待到冰雪消融的时候,平西王府送来了聘礼。
傅久初身为平西王世子,又是娶正妃,聘礼自然不会少,足足八十箱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听闻不仅有琅琳铺精心打造的金银首饰,还有不少难求的珍奇之物。
众人不免唏嘘,都知道傅九公子在平西王府并不受宠,平西王居然还舍得拿出这么多聘礼来,可见还是将这位世子放在心上的。
而傅流清的聘礼就不如那般丰厚,毕竟他现在并无功名官职在身,娶的还只是个妾,平西王府自然不会太放在心上。
一时间,众人对平西王府的两位公子也纷纷议论起来,都言平西王府的世子有再起的趋势。
外头的风风雨雨,与王府内的情形却是无关。
傅久初身着一袭红衣,一头墨发用玉冠高高束起,他随意地坐着,专心品茶,对座上平西王视若无睹。
平西王冷着一张脸,瞪着看似玩世不恭的傅久初,只觉得心里的火气耐不住地往外冒。
“啪——”
他重重地拍了拍椅子,沉声道:“你说你要娶苏家的人,本王念着你的确该娶亲,便应了,怎么,还当真讲个排场,八十箱聘礼就这么出去了?”
傅久初狭眸微挑,看上去有几分嘲弄:“瞧父王你这话说的,那八十箱,一半是我母妃当年带来的嫁妆,一半却是我这些年辛辛苦苦挣的,怎么,我还用不得了?”
平西王冷哼:“你母亲带来的,那便是王府的财产,你怎可私自启用?”
傅久初佯装惊讶:“父王的意思是说我娶妻,不得用这王府的财产?”
这话却是说得有些过了,他本是平西王府世子,平西王府不做点表示,怎么看都不像话。
平西王自知失言,一不小心就忘了傅久初是他的儿子,当下脸色更加不好看。
“胡说什么!只是你给的未必也太多了些,只是一个女子,何必费这么多周折。”
傅久初却是嗤笑,眼中嘲讽更甚:“是啊,只是一个女子,何必废这么多周折……父王,当初我母妃千里迢迢自大燕来到褚国,你便也是抱着这种心思娶她的么?”
“放肆!”平西王大怒,起身就指着傅久初骂道,“你不要在本王面前提起她!”
傅久初“啧”了一声,也不想和他争辩,起身就要离开。
“站住!”平西王怒火未熄,怎会轻易放他走。
傅久初转身看他,不屑地挑了挑眉。
“父王还有事?”
平西王哼了一声,盯着他说道:“本王只是警告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傅久初嗤笑:“我能忘记什么身份?”
二人之间沉默了一阵,虽不说话,却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试探与不满。
“你回去吧。”
最后还是平西王开口打破僵局,他已没有那般生气,只是一张脸上还是泛着黑色,明显情绪不大好。
傅久初也懒得管他,转身就离开了。
春天到了,阳光还有几分冷意,时而有风吹来,还带着丝丝清香。
傅久初一出平西王府,便先去街上溜达了一圈,在与郑相许约好的酒楼喝了点酒,还去了一趟琳琅铺,然后许久都没有见人出来。
一小厮模样的人在琅琳铺外等了许久,眼见着天都黑了,还没看见傅久初出来的身影,他按捺不住,干脆瞧瞧四周,然后上前去问。
“敢问……平西王府的世子爷可还在里边?”
他模样略有些鬼鬼祟祟,一下子便引起了门口掌事的警觉,她狐疑地看着他,问道:“你是何人?”
那小厮有些急了,说道:“我是平西王府的佣人,王爷担心世子爷醉倒在外,特意命我好生看着些。”
原是这样,掌事放下了心,笑道:“平西王府世子爷不是早就回去了么?”
小厮顿时脸色难看起来,知道自己这是跟丢了,只好灰溜溜地回去复命。
倒是第二天,街市上又流传出平西王一改往日作风,对傅九公子格外关心,嘘寒问暖的传言来……
却说傅久初出了琳琅铺,转身就爬墙进了苏府。
后院里,苏锦正在教紫小棠写字,紫小棠在容柳山庄长大,容柳有教过她识字,然而她那一手狗爬字,也当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听闻苏澈字写得极好,紫小棠艳慕不已,屁颠屁颠地就来找苏锦,要她教她练字。
苏锦闲着也是闲着,便守着紫小棠练字,眼见着她那一手狗爬字有所进步,心中甚是欣慰。
“你们倒是清闲,也不管管我为了婚礼可是忙得很。”
傅久初从树上跳下来,言语间带了几分埋怨。
自然不会是真的埋怨,紫小棠瞧见他,嘻嘻笑道:“师兄你想娶苏姐姐,当然得好好操办。”
傅久初深深叹了一口气,走过来与她们一同坐下,正在苏锦身旁。
“我当然知道,或许……这就是娶媳妇儿的代价吧。”
苏锦毫不客气地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使得他龇牙咧嘴,眼中笑意却是不减。
紫小棠见状,字也不练了,将笔一放:“那你们玩吧,我先去找苏澈哥哥了。”
说完后,还眨了眨眼,看上去很是机灵。
傅久初递给她一个赞许的眼神,于是又得到了苏锦毫不留情的一拧。
“锦儿你还真是……”傅久初摸着被拧的地方,其实不疼,但就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苏锦立即紧张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怎么,很疼吗?”
傅久初失笑,顺势将她搂入怀中:“你个小丫头,倒是挺关心我。”
男人的胸膛很是温暖,苏锦被搂过去的一刹那还有些懵,她的耳朵就贴在傅久初的胸口,都能听见他胸膛里心脏跳动的声音。
而后,便是阵阵涌上来的热意,直朝脸上扑来。
苏锦将他推开了一些,抬头问他:“你怎么来了?”
傅久初长眸带笑:“我怎么不能来?上回都被岳父大人瞧见了,我以为我来苏府已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这语气,这口吻,仿佛自己已经是这苏府的主人。
苏锦脸微微发红,一边觉得他很是不要脸,一边又觉得自己心里颇为受用。
“那……你可知傅流清那边如何?”
傅久初没想到她会提及傅流清,当即心中就警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