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过一回的苏锦,那是相当的惜命。
她活动了一下手脚,只觉得四肢都不像是自己的,充满了钝痛感。
当务之急,得找个暖和的地方。
苏锦不确定皇后是否派了人专程盯着她,即便有眼线,她也是万万不可再站下去了,在这等寒冷的天气下,站上一夜,不死也得冻伤。
苏锦忍着疼痛,拖着沉重的身子缓缓地挪动着,她急促地搓着手,只想趁着还有意识,进行自救。
雪花飘飘,宫墙边燃着的灯闪动着莹莹的光,照亮了那一条长长的路。
苏锦望着飘飘然然的雪花,自嘲一笑。
怎么重生一回,还是将自己搞得如此落魄?
纵使身处黑暗,苏锦也是不怕的,她是重活过一次的人,让她害怕的,只有再次毫无意义地死亡。
苏锦伸出手,想要接住一片薄薄的雪,雪花飘飘扬扬而下,入手即溶。
“你这是想自寻死路么?”
带着怒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一瞬间,苏锦以为自己已经产生了幻觉。
只是当下一秒,她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的时候,才猛然惊觉这不是幻觉。
眼前的男人眼中满是愠怒,看上去很是生气。
重活一世,苏锦从来不奢求有人能给她带来希望。
可是,在她饥寒交迫的时候,在她狼狈至极的时候,在她无所依从的时候,傅久初总能及时地赶到她面前。
她不奢求希望,然而傅久初总会给她带来希望。
眼前明明是黑茫茫的一片,苏锦却仿佛能从他身上看到光。
她忽然痴痴地笑了:“傅久初,你来了啊。”
傅久初脱下身上的斗篷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恨恨道:“我不来,等着你冻成冰块么?”
苏锦安静地窝在他怀中,轻轻闭上了眼。
傅久初有武功伴身,也能感觉到周身无所不在的寒意。他调动内息,一边往苏锦体内输送,一边运起轻功,离开了皇宫。
若不是他一回来就去苏府寻苏锦,却没见着人影,若不是他多了个心眼差人特意查探,知道苏锦被留在皇宫……他不知道凭借苏锦这身子骨,是否能够撑过这个晚上。
傅久初眼神阴鹫,脸色发冷,很明显是动了怒气。
他径直将苏锦带去了自己的一处院子,又用了秘术直接将紫小棠从睡梦中惊醒,慌慌张张就往这边赶。
……
他们忙着救治苏锦,而苏府却也还是灯火通明。
已经深夜了,外面都下起了雪,苏锦还没有回来。
他遣人去郑府问了,得知苏锦被留在了皇宫,联想起国宴上太子请求赐婚的事,心中就有不祥的预感。
太子喜欢苏锦,他是知道的,然而却根本没想到太子居然就在国宴上直接向皇上请求赐婚。
皇后本就不喜苏锦,如今唤她去,定不是什么好事。
苏谷阴沉着脸,平日里不离手的书也没有拿,反而狠狠地摩擦着椅子上的护手,看上去颇为焦躁。
苏澈大步跨进门,脸上也是一派严肃,他本都已睡下了,被苏谷派人叫了起来。
“爹爹,不如我去皇宫询问一番,看看锦儿如何?”
苏谷望了望外面的天色,点了点头:“如此也好,若是无事,你便回来吧。”
苏澈应下,转身出了门,还未出苏府,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撑了把小伞,急匆匆地在前面走着。
“小棠,你这么晚,是要往哪儿去?”
紫小棠听见有人叫她,吓了一跳,僵硬地回身,脸上难得的带了些慌乱,只是天太黑,苏澈看不大清。
“苏澈哥哥啊……我……我在这外边看风景呢,你看这雪花,多好看啊。”
紫小棠本就不是寻常孩童,苏澈并未起疑心,匆匆往宫里去了。
然而当他进了宫,又费了好一番功夫询问到皇后身边的手也宫女时,却被告知,苏锦往别出走了,然后……便不见了!
那宫女自恃是皇后身旁的宫女,说话时显露出满满的不耐。她们当然被皇后关照了要看着些苏锦,既然皇后娘娘有意为难这苏锦,那她们自然也不会上前伸出援手。
夜里湿冷,她们一点也不愿在外逗留,时不时就躲进殿里取暖,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苏锦就不见了,她们也未在意,只当苏锦怕冷,找地方取暖去了。
苏澈简直就要气红了眼,他找不到苏锦,将所有都怪在了皇后身上,嚷嚷着要面圣,居然还真把皇帝吵醒了。
听了苏澈痛心疾首的陈述,皇帝脸上也不好看,都说苏澈在外游学,习得一身本领,他这才刚抬举了苏家,皇后就将苏家的女儿给弄丢了,这不是在打他的脸么?
天子动怒,影响自然要大一些,皇帝当即就宣了皇后过来,皇后在睡梦中被叫醒,听了宫女的话,心中也是有些忐忑。
她是不满于苏锦拒了褚翊,在她眼中,苏锦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才貌德行,都远远及不上她心中对褚翊太子妃的标准。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她看不上的女子,惹得褚翊念念不忘,甚至直接请求赐婚,而更让她生气的是,这个不识好歹的丫头,居然还敢拒婚?
皇后心中不快,便想好好敲打苏锦一番,让她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然而这时间一长……她就忘了,身边的宫女皆以为她是故意的,也不敢提及苏锦,她安稳入睡,直到皇帝遣人唤她前去,她才猛然想起,还晾着个苏二小姐在殿外。
这天气如此寒冷,那苏二小姐若是一直站在外头,哪里承受得下去?
皇后心中不安,但她毕竟是皇后,那端庄威严的气质却是一点也不能少。
当她匆匆赶到皇帝的寝宫,一眼就看见了苏澈,而后面的皇帝脸色同样也不好看。
皇后先是给皇帝请了安,又转头问苏澈:“已经如此晚了,怎么苏公子还进宫来了?”
苏澈冷着一张脸:“皇后娘娘,微臣只想问一句,微臣的妹妹究竟哪里去了?”
皇后挑眉:“此事本宫如何知道,苏公子这是在质问本宫么?”
“够了!”皇帝拍了拍桌,面上也不好看,“皇后,你可还知你的身份?与一个小丫头计较作甚?还将人看丢了,你可知苏家有多担心?”
这话语之间皆是责备,皇后被皇帝当着苏澈的面指责,心里是又不快又委屈。
“臣妾无意如此……苏二小姐应当是自己找地方避寒去了,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丢了?”
这话说得不假,可是苏锦一个大活人,又怎么会找不到了呢?
苏澈跪下,沉声道:“还望皇上能找到舍妹,好让臣与家父能安心。”
皇帝已经遣人去寻了,只是偌大一个皇宫,谁又知道苏锦去了哪儿。
德海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他低着头越过皇后与苏澈,直接就到皇帝耳边伏身说了几句话。
皇帝原本皱着的眉头微微松了些,对苏澈道:“爱卿啊,方才太子遣人来报,苏二小姐正在他宫中,你快些去瞧瞧吧。”
苏澈听了,即刻便告了退,直往翊清宫而去。
皇后还苍白着脸坐在那儿,看见皇帝陡然阴沉的脸,心中暗道不好。
“你还真是个好母亲,就这么舍不得儿子将自个儿的正妃之位舍出去?”
皇后慌忙跪下:“臣妾不敢!”
皇帝冷笑:“你有什么不敢的?别告诉朕你还真愿意让那苏二小姐做你的儿媳。”
皇后抿紧了唇,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皇帝也不欲与她多言:“此事既然是你错了,便好好在凤栖宫思过,好好想想身为国母应当如何,而不是去为难人家小姑娘。”
“……是。”
……
苏澈在翊清宫等了一会儿,便有小黄门将太子允他进去的话送到,他三步并作两步,跟着小太监来到了翊清宫的一处偏殿。
当他进了门,才发现殿中的人竟然不少。
“参见太子殿下。”苏澈一撩外袍就跪下了,褚翊扶额,淡淡道:“起来吧。”
一旁的傅久初微微低头,没有说话,苏澈不认识他,也就没有打招呼,直奔床边而去。
苏锦静静地躺在床上,她的脸上泛着异样的潮红,一看便知情况不好。
“这是怎么了?”苏澈皱眉,话中带着点点怒气,他虽是这么问,却也知道苏锦一定是生了病。
原本身子就很不好,听皇后身边宫女的意思,竟还在外边站了许久,怕是着了凉,将之前的病都诱了出来。
“苏姐姐着了凉,原本身子就虚,现在情况很不好。”
紫小棠从傅久初身后探出一个头来,小心翼翼道。
纵使她使劲往傅久初身后躲,苏澈也早已看见了她,如今听她这么一说,也顾不得她是怎么混进宫的,问道:“那现在应当如何?”
紫小棠看了一眼自家师兄,咽了咽口水,道:“幸而师兄将她从雪中带走了,我们已将给她灌了药,已无生命之虞……只是好不容易养好了些的身子,怕是又要不好了。”
师兄寻了那么多药材,好不容易配出一副给苏姐姐补身子用的方子,如今却也要重头开始了。
苏澈摸了摸苏锦的额头,还是个滚烫的。
“可有什么降温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