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就坐起身,一把将苏茉推倒在地。
“苏茉你来装什么好人?东方横不是你安排的吗?苏茉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恨死你了!”
原本绝望的情绪突然决堤,苏歆嚎啕大哭,仿佛是要将所有的委屈全部倾泻出来。
长公主的目光倏地刺到了苏茉身上,带着满满的质疑。
“苏三小姐,怎么回事?”
苏锦也惊诧于苏歆居然会说出那样的话来,似乎是知道其中隐情?
苏茉轻咬嘴唇,从地上爬起身,低眉顺眼地站到了一旁,委委屈屈道:“长公主殿下,我也不知道……妹妹这是怎么了,我只是想将她劝回家。”
她那副样子,倒是让人不好再苛责她。
然而长公主是谁?她目光一凛,其中充满了威慑感:“若是如此,那苏三小姐又怎会无缘无故说起你?你最好还是好生交代。”
苏茉眉角下垂,似乎都快要哭出来了,连连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公主,苏家姨娘来了。”
那婆子进门低声禀告,也不知苏歆哭得那么大声,是怎么就听见了这句话,连滚带爬地翻身下床,哭闹着要娘亲。
当真是混乱至极,荒谬至极!
长公主耐心告罄,干脆起身,落下冷冷的一句“好自为之”,就先行离开了,只余下那婆子料理后事。
东方涟本在苏府算着账本,却突然被告知苏歆出了事,当即就慌了,急急忙忙就赶到了长公主府,甫一进门,看见的就是站在那儿面目清冷的苏锦。
苏歆出了事,苏锦又站在这儿,肯定与苏锦脱不了干系!
东方涟尖叫着扑向苏锦,一双手就往她脸上抓去,嘴里叫嚷着:“我抓死你个小贱蹄子!你这个恶女!叫你害我的歆儿!”
事发突然,幸而苏锦反应快,连忙一个躲身,闪到了长公主留下的那婆子身后,却是让东方涟撞到了那香炉上。
“哎呦——”
东方涟疼得龇牙咧嘴,抚摸着自己的额头,却也瞧见了还跪在地上的东方横。
说起来,她是东方家的养女,与这东方横也算半个亲戚,只是看见东方横这副衣衫不整的样子,她这才明白了什么。
苏歆已经停止了嚎啕大哭,双手抱膝,只是小声抽泣,似是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方才东方涟的注意力全在苏锦身上,眼下只顾得去看自己的女儿,她急急忙忙走到床边,待看到苏歆那一身惨状,顿时就哭嚎出来。
“东方横你个杀千刀的!歆儿还这般小你都下得去手……我的歆儿啊……”
长公主不在,东方横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他听了这话,径直起身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耐烦地说道:“喊什么喊,爷的女人不缺你这一个,大不了娶过来就是了。”
苏锦望着面前的一切,仿佛在看一场闹剧。烦躁的情绪在东方涟来后到达了顶点,她干脆转身离开,免得看她们上演什么母女情深。
那婆子也是跟着她走了出来,只是刚走出门不远,就叫住了苏锦。
“苏二小姐可知苏四小姐原是替谁受了这罪?”
那婆子言语淡淡,似是对这一切很是不满。
自然是不满,幸而没有传出去,否则毁了长公主的寿宴,那可就不是一个东方横能承担的了的。
苏锦眉心一跳,犹疑道:“嬷嬷的意思是……?”
那婆子微微点头,将一张纸条交给了苏锦,而后越过她,渐渐走远。
一直到掌心的汗将那纸条浸得有些湿了,苏锦才深吸一口气,将纸条缓缓展开。
“南苑厢房——苏二小姐。”
正是这张纸条,将喝醉酒的东方横引到了这儿?
苏锦鬓角缓缓渗出汗珠,心中逐渐涌出后怕来。
幸好……幸好她在南苑厢房觉出了香炉所燃的香香味不对,很是奇怪,便托了那婆子为她换了一处休息的地方。
不然的话,现在躺在那屋中的,是不是就不是苏歆,而是她了?
苏锦嘴唇微微发白,明明是正午阳光,她却觉得全身发冷。
回想起苏歆方才的话,却是与苏茉有关?
苏锦只觉得自重生后,她的生活太过安逸,安逸得,她都快忘记了上辈子的恩怨。
那些痛苦的记忆,她有意不去回想,却在此刻发觉,这都是她自己在自欺欺人!
这回是她多了个心眼,那下回呢?下下回呢?
那些迫害过她的人,又怎会轻易善罢甘休?
苏锦的目光愈冷,逐渐镇定下来。
她不会去刻意报复那些伤害过她和她的家人的人,但那并不代表她就要任人宰割。
是她不好,忘记了谨言慎行,忘记了查看细节。
以后……不会了。
寿宴在长公主到场后才正式开始,一众贵宾上前贺寿,祝词不绝于耳。长公主原本隐隐将要发怒的情绪也逐渐平息下来,甚至于脸上还带上了几分笑意。
苏锦赶到时,众人已经开始用膳了,倒是鲜少有人关注到她。郑相怡已经等了她许久,看见她来了,也就将她拉了过去。
“怎样?发生了什么事?你可还能应付?”
郑相怡面露忧色,很是担忧,苏锦心中一暖,方才的负面情绪散去一些,淡笑道:“无碍,姨娘已经到了。”
她没说具体是什么事情,只是说姨娘来了,郑相怡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倒是苏锦想起郑相怡之前被带去与长公主谈话,便有些好奇地问道:“姐姐与长公主殿下谈得怎么样?都说了些什么?”
郑相怡一怔,找她谈话的哪里是什么长公主,明明就是那神神秘秘的大公子。想到褚仁,郑相怡不由脸微微发红。
苏锦原本也只是好奇问一下,想看看长公主对这位准儿媳的态度,却见郑相怡一脸春色,当即就知晓这人定不是去见了长公主那般简单。
哪有人见婆婆还面含春意的?
苏锦稍微一思索便有了答案,也就没有强求郑相怡同她一一道来。
从她的视角来看,郑相怡才是个真真正正的花季少女,不像她,空有着一副年轻的皮囊,心里却已经历了无数风雨。
真是已经老了啊,上辈子的教训过于惨痛,她都快忘记心动是什么样的感觉了,这辈子,怕是也要与情爱无缘了。
苏锦微微一笑,端着面前的茶水抿了几口。
看郑相怡这模样,想来那大公子很是合她意,应当是个很好的人吧。
她们所在之地离长公主较远,因而比较清静,来往的也都是些年轻的姑娘家,也因此,当傅流清走过来的时候,周围免不了纷纷议论。
傅流清依旧是一袭白衣,看上去好不风流倜傥,一走过来就成为了焦点。只见他在苏锦这桌停了下来,面上带着和煦的笑意,一双桃花眼漂亮而又多情。
“上回之事是傅某孟浪了,若是令苏小姐感到不快了,还望苏小姐海涵。”
他一过来便是道歉,说的话更是模棱两可,只提到“上回之事”,却是让人忍不住深思,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情。
苏锦知道他说的是上回七夕之事,傅流清多次邀她而不得,这次居然还有脸再来与她说话?
从前却是不知道,他的脸皮还可以这么厚?
苏锦对傅流清的死缠烂打真是感到无比厌烦,偏偏后者还自我感觉良好,看苏锦的目光那叫一个深情款款。
苏锦前世就是被他这样的眼神骗了去,殊不知他的温柔都是假象,多情最是无情,而最后,苏锦也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价。
他用这双眼睛、这种眼神骗过多少人呢?这个男人究竟是有多虚伪呢?
一切都是假象啊,他有多温柔,有多体贴,最后的结局就有多惨烈,有多痛苦。
就像这样,明明说是来道歉,脸上却是毫无愧色,明晃晃的是面具一般温柔多情的神态。
苏锦目光沉沉地望着立于她面前的傅流清,对于他的搭讪一言不发,这时间一久,不仅周围议论声渐盛,连傅流清面上的笑容都有些维持不下去了。
他倒是没想到,苏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还是不给他一点面子?
还是郑相怡看不下去了,轻轻推了苏锦一把,笑着对傅流清道:“傅六公子言重了,锦儿不会在意那些事的。”
她也不知道苏锦何时与傅流清有了纠葛,只是苏锦就这样晾着人家,也着实不好。
傅流清自然是顺着郑相怡给的台阶下,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眼中流露出几分失落:“苏二小姐……是否对傅某有什么误解?为何傅某总觉得苏二小姐对傅某充满了敌意?”
他这番话说得格外委屈,连郑相怡在尴尬之余,都有些好奇起来,傅流清究竟与苏锦有什么渊源?
周围不少人明面上漫不经心,却是竖着耳朵在听,唯恐错漏的什么信息。
苏锦缓缓绽开一个笑容,嘴角梨涡浅浅,看上去温婉动人,娇俏至极,然而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却是格外不留情面。
“不是有误解,傅六公子,其实我挺讨厌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