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怎么可能让前世重演?
于是她温柔地拒绝了东方涟,只说:“姨娘有所不知,表姐是个急性子,我与表姐一同玩耍,怕是会遗漏了三妹妹与四妹妹。”
不好意思表姐,只能拉你出来卖卖了。
即便知道这只是借口,东方涟也不好直接拆穿,她还想多说些什么,位于主位上的苏谷却说话了。
“不过是出门玩耍罢了,不在一起还不能玩了不成?”
东方涟只得做罢,看着面前两个一声不吭的女儿,觉得自己的心情真是糟透了。
京城是这褚国的国都,自然是热闹繁华,七夕节的夜晚更是一片欢声笑语,弥漫着浓浓温情,别有一番风情。
苏锦出门的时候天空已经变成了灰色,像是要下雨的样子,苏锦蹙了蹙眉,她记得,前世的时候,七夕这一天天气是很好的。
犹豫了一下,苏锦还是叫喜芙去拿了一把伞,主仆二人这才出了门。
苏锦与郑相怡相约在上回的糖葫芦摊前,苏锦到那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郑相怡似是已经等了许久,一看见她的身影,就将她拉了过来。
“锦儿你可让我好等,那大戏都唱起来啦。”
郑相怡拉着苏锦的手向她抱怨,苏锦颇有些不好意思:“好啦好啦,请你吃糖葫芦。”
然而她的这个提议并没有获得郑相怡的附和,一听她这么说,郑相怡连忙摆手,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别了别了,锦儿你有所不知,上回吃了这糖葫芦,我回去又开始闹肚子了,我和你说,他们家的糖葫芦……有毒。”
最后两个字,她还是附在苏锦耳旁小声说的,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让苏锦忍不住发笑:“别人吃了没事,就你吃了有事,你还说人家的糖葫芦有毒?”
郑相怡撇了撇嘴:“不管,他们家糖葫芦肯定和我相克。”
苏锦无奈,只好道:“是是是,方才还说大戏已经开始了,我们还不过去吗?”
她这么一说,郑相怡也想起来了,二人带着两个丫鬟随着人潮涌动,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唱大戏的台前。
那台子是专门为七夕这一出大戏设的,此时台上名伶汇集,唱的正是那一出《牛郎织女》。
“那牛郎本就是个乡野村夫,何时见过织女这般美貌的女子,念想起老牛的话,就悄悄走过去,将织女的衣服藏了起来……”
戏台上的名伶唱得动人,戏台下的老百姓们看得津津有味。苏锦亦同郑相怡看得入神,纵使这出戏她已经看过无数遍了,却还是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真的可能会等上一年,只为了片刻的重逢?
世间感情千万种,为何独独一个“情”字,让人琢磨不透?
“锦儿你看那扮演牛郎的人,你看看。”郑相怡突然扯了扯苏锦的衣袖,指向那台上扮演牛郎的伶人。
苏锦这才回神,循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扮演牛郎的伶人脸上画着红红白白的浓妆,但还是能从中看出他眉清目秀的底子。
只听郑相怡继续道:“那是西华苑最新推出的伶人,据说长相惊艳,完全胜过之前所有的所谓‘第一美人’,只是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苏锦淡笑道:“话不可这么说,要我看来,哪里有什么‘第一美人’,各有千秋罢了。再说了,这人画着浓妆呢,哪里能看见他原来的脸。”
郑相怡觉得有道理,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没过一会儿,她就觉得没意思了,拉着苏锦去放花灯。
河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多是正值花季的少男少女。河面上漂浮着一盏盏花灯,闪动着莹莹的光,煞是好看。
郑相怡让萃玉去一旁的摊贩那儿买四盏灯,她和苏锦一人一盏,另外两盏给了两个丫鬟。苏锦沉思了一会儿,最后在灯上落下了四个字。
无惧无怖。
无惧也无怖,无怨亦无悔,才不枉走这一遭。
花灯随着流水逐渐飘远,逐渐隐没在一片灯海之中。
苏锦怔怔地望着那一片灯海,并没有意识到,郑相怡的声音已经不知何时消失了。
“姑娘,看这天色,似乎是快下雨了,还是当心着些吧。”
极富有男性魅力的声音响起,让苏锦瞬间回神,差点失足掉到河里去。
她僵硬地回过身,入眼的是一袭白衣风度翩翩的男人。那男人手持一把折扇,脸上带着温和有礼的微笑,一双黑眸仿若幽深的古潭,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迷人。
苏锦曾经想过这一世还会不会与傅流清面对面地交谈,当时只觉得若是真有这一天,她一定会恨不得扑上去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死也要拉着他一起下地狱!
可是此时见到他,她只觉得心里的苦涩一圈一圈漫开,漫到边缘处,也就消失不见了。
平静无波。
见苏锦不说话,傅流清还以为她是害羞,于是微笑道:“姑娘,若是想在下雨天也玩个尽兴,不如与傅某一同如何?时辰还早,烟花也未放,若是傅某送姑娘回去,似乎也是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良辰美景,才子佳人,本应成就一段佳话。
可是苏锦却是垂下了眼眸,冷声道:“让开。”
傅流清挡在她面前,刚巧堵死了她的路。
傅流清脸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惊愕,他万万没想到,苏锦居然会如此直截了当地拒绝他。
都说苏太傅之女苏锦姑娘生得美貌,性情温和。虽说近来有不利于她的传言流出,但傅流清对此也是嗤之以鼻。
他曾远远见过苏锦几面,只觉得这姑娘窈窕清秀,当真是极好的女子。
可是现如今,他在心里颇有好感的女子,就这么冷漠地拒绝了他。
那句冷冰冰的“走开”与她的外在形象相去甚远,实在不像是她会说出来的话。
傅流清毕竟不是什么毛头小子,片刻间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只是再也没有了之前那自然而然的感觉。
他还是不敢相信方才苏锦居然对他冷言相向,尴尬地挤出一抹笑:“天色晚了,不如让在下送姑娘回家吧?”
苏锦还是冷冷道:“让开。”
这一句“让开”似乎又比上一句多了些别样的意味,带着浓浓的不耐。
傅流清脸皮再厚,也经不住这样一而再的打击,沉默地望了苏锦一会儿,还是让开了。
苏锦挺直腰杆,一步一步从他身边走过,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傅流清眼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想着她方才倔强冷漠的样子,微微有些出神。
“公子,那位姑娘都走远啦。”他的贴身小厮阿丁轻声提醒道。
傅流清眯起双眸,若有所思。
“阿丁,我有事交待于你……”
“是,公子。”
……
苏锦遇见傅流清后,心情差到了极致,再加上与郑相怡分开了,只觉得万分不爽。
街上人来人往,她想了一会儿,干脆回到了原来的糖葫芦摊,站在一旁等着郑相怡来找她。
这家糖葫芦果然是做得好吃,尤其今日又是这样一个日子,来来往往不少人都驻足停留在这里,只为了排队买上一串糖葫芦。
做糖葫芦的夫妻二人看上去年纪已经大了,头发上都染了些许花白。丈夫负责做,妻子负责卖,配合起来很是默契。
虽然看上去很辛苦,但这对夫妻显然对于自己的生活很满意,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善意的笑容,有时候累了,还会给彼此擦擦汗。
或许这就是老百姓平平淡淡的幸福吧。苏锦这么想着,只觉得心底有一处突然软了下来,颇为感慨。
然而没过一会儿,她突然觉得眼前一黑,脖颈处被人使劲儿砍了一下,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
苏锦以为改变一个环节,就可以破坏掉整个计划,就像她以为不与苏茉与苏歆在一起,就不会被绑架。
事实证明,果然还是她太天真了。
苏锦从一片混沌中醒来,只觉得脖颈酸痛,一下子就让她想起了昏迷前的一切。
周围寂静得可怕,只有偶尔能听见虫子尖锐的鸣叫声。
同样的手段,同样的感觉。
她不用看都知道自己被扔在了一个山洞,也知道绑她的人并没有害她的心思,只是想为傅流清营造英雄救美的机会,搏得她的好感。
而她现在也很清楚一件事,这次绑架,很有可能都是傅流清一手策划的。
苏锦在心里冷笑一声,只觉得那个男人当真是不要脸,前世她还未他救了她而芳心大动,如今却只觉得一切真是可笑至极。
前世苏锦被绑架,心中害怕到了极致,一直躲在山洞中,直到傅流清找到她。
而其实这座山离京城其实并不远,她只要找对路,不多久就可以走回去。
相比坐以待毙,苏锦当然选择自己去探路。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循着光亮,很快就找到了山洞的出口。
直到走到出口前,苏锦才想起她忘了一件事。
这个山洞的出口,正是悬崖峭壁,一眼望过去,只能看见对面黑色的岩石,以及半边墨色的天空。
前世傅流清带她走,是直接带她飞下去的。而如今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根本不可能走到下面去。
仅凭她一个人,根本无法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