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尧玉听了这话略微思考了下,想着还真是有道理,便微微一笑,“是我唐突了,应该是我怎么在这才对?”
桑榆听了这话,这才觉的方才自已实在没有礼貌,便有些暗恼自已方才怎的如此沉不住气,她低下头,平复了下心情再次抬起头看着傅尧玉,忽然发现他的状态很好不好,就像是强硬撑起来的精神一般。
一张脸上毫无精神,却还要拼命的保持着如同往常一样淡定自若的神色,一双眼睛里面满是黯淡,但眼底却还有着星星点点的光亮,总之这是一幅实在相冲的面孔,就像木偶被人画上了微笑的嘴,里外都透着诡异的感觉。
不知怎的桑榆见他如此,方才心中那抹恼怒顿时无影无踪了,留下的只是她自已都不曾察觉的心疼,情不自禁的便放缓了声音。
“你最近很累吗?”
傅尧玉本事淡淡的笑着,忽然听见这话,嘴角的弧度霎时间便消失了,桑榆看了只觉得这样的表情才是符合如今这幅皮囊的。
“没有啊!我很好。”
桑榆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忽然眼睛一眯道,“永远打落牙齿活血吞的样子。”
而傅尧玉听了这话也只是淡淡一笑,不曾言语,二人就这样静谧的站了半晌,他突然指着那日两人一起坐过的石头道,“如果可以,我真想时光能永远停留在那一晚,有悦耳的蝉鸣,如水的月光,身边还有你。”
桑榆被他这直白的话吓的有些惊愕,连连往后退去,她在府里只是一个庶女,可不能做出如同林瑶一般的事情,而傅尧玉见她如此,也知道定是吓着了她了,便苦笑一下道,“对不起,吓着你了吧!但是,我能抱抱你吗?”
说完,也不等桑榆反应,伸出双手就将她搂入怀中,桑榆只觉自已陷入一个柔软的怀抱当中,自已被人有力的环住,鼻尖处能清晰的嗅到傅尧玉身上的檀香味道,那味道自已是惯常闻的,但是此刻却有种说不出的心安和好闻。
桑榆此时浑身僵硬,感觉周遭一切都没有了声音,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二人,她能清晰的听见自已心跳声,过了不知有多久,桑榆这才回过神来,闭上眼睛心里想着,就这一刻,只这一刹那也好。
她刚想伸出手抱住对方,就感觉到那人松了手,桑榆又后退一步,看着面前人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这笑容不是强颜欢笑,这一刻他又成为了第一次见面时那种温润如玉的样子。
但是这种感觉也没持续多久,傅尧玉看着眼前的桑榆犹如受惊的兔子,一连错愕的看着自已,忽然心情大好,伸出手替她捋顺了方才自已不小心弄乱的头发,“对不起。”
桑榆摇了摇头,便想转身离去,她赶紧拽了拽一旁已经惊呆的玉杏,带着她便要回去。
一个转身的功夫桑榆就好像听见傅尧玉在后面呢喃了句什么,不曾听清,再转身就见到傅尧玉神色如常,她只以为自已听错了,谁知刚出了亭子,便见到从一个转角处宁祥郡主走了出来,桑榆趁着她还没走近,赶紧低下头捋顺了发丝和衣服,让自已看起来如同平常时候一样。
走近了这才行礼问安,宁祥郡主不像方才在屋内一般的小心打量,此刻就是直直的盯着桑榆面上看,那眼神看的桑榆十分不自在,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顶着目光。
忽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转走了宁祥郡主的视线,桑榆这才喘了口气。
宁祥郡主看见自已的儿子从后面缓缓走来,一直站到了桑榆的身旁,这才笑道,“你怎么在这?”
桑榆只见傅尧玉微微往前移动了一步,巧妙的却又自然的将自已放在了她的身后,这才道,“屋内有些热,出来走走吹吹风,母亲呢?”
不知怎的,桑榆总感觉傅尧玉说话有些紧张,与往常的随意不太相同,可是宁祥郡主却不曾察觉只是继续道,“听说你来了园子,索性我也没事,就来看看你,五姑娘呢?怎么也在这?”
骤然听见提起自已,桑榆便赶紧道,“正要去找三姐姐呢!不想就遇到了郡主和傅公子,真是好巧。”
宁祥郡主见她手里拿着东西,不像弄虚作假的样子,这才点点头带着傅尧玉回去了,桑榆也赶紧回了房间,到了中午用饭时也是全程低着头不言语,用过饭宁祥郡主告退,她便也退了。
入了房间便是拉过玉杏的手,“今天这事你谁也不许说,哪怕是祖母也不行,明白吗?”
林府此时刚经历了三姑娘的事情,虽说有一些人是不清楚的,可是玉杏做为桑榆身边大丫鬟,自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如今又听见五姑娘这样嘱咐自已,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赶紧就应下了。
桑榆思来想去便让她先出去了,自已从一旁的梳妆柜里拿出了那副画,细细的摸着上面的每一个画痕,心里想的却是自已从第一次见到傅尧玉一直都后面的每一刻,每一个点点滴滴。
从最开始的那个帕子开始,到甜甜的藕合酥,再到那日夜幕下的画画,月光下的聊天,还有今天那个意外的拥抱。
不知不觉间原来自已的思绪也有着变化,从陌生到熟络,从无感到如今心跳的不能自已,桑榆抚着那画,闻着屋内同傅尧玉身上一样的味道,她第一次开始反问自已,到底什么是爱?
这话她曾经问过三姐姐的,可是林瑶支吾了半天却也只说,爱就是时时刻刻想见着他,想听他说话,他开心我就开心,他难过我就难过,他若是受了伤,我就心疼,总之就是事事物物感同身受吧!
那时的自已根本就不能体会林瑶当时那种小女儿的心态,或许最开始她对着二肃哥哥是这种感觉吧!可自已那时候或许更多的是依赖,是他每次来自已都能吃饱饭,都能歇息片刻。
可如今桑榆在想起林瑶的这番话猛然醒悟,自已对着傅尧玉就是这种感觉,没见面的时候自已总想着在见他一面,可是见着了又觉得无话可说,见他笑容明媚,自已也有如沐春风的感觉,见他神色萎靡,自已便不自觉的心疼。
思及此桑榆一下站起身来,将那画麻利的塞进梳妆柜,看着镜中的自已,只见镜子里的容貌早就不是几年前那干枯消瘦的丫头片子了。
如今的这张脸肤如凝脂,杏脸桃腮,头发浓密秀黑,虽说哪里都和当初的乡间丫头没有半点关系,可是那又如何,哪怕父亲如今升官,也只是一个四品官员,自已不过是四品官员的庶女。
而他是宁祥郡主的养子,当朝六皇子,尊贵非常,将来的夫人怎么的也不会轮到自已身上,如今自已这些想法不过是痴心妄想,还是顺着祖母的意思,找个门当户对的夫君,一生相夫教子,和和美美的生活比较适合自已。
二人之间本就有着世俗的界限,饶是自已在怎么喜欢他,也无法抵挡这种命运的玩笑。
可是若是如此想着,桑榆越是这样一遍遍的告诉自已,心中就是越发的悲伤,等到回过神来一抹脸后,这才发觉面上已经满是泪痕,桑榆看着手上的湿润,自嘲的笑了笑,糊涂东西,想这些干什么,这不是你的命。
如此想着桑榆笑了笑,刚想把梳妆柜里的画拿出烧掉,却又不舍的仔细看了看,半晌后又拿出当初装着这画的香囊,正要装回去,从此压在箱底,仅当个念想,却猛然摸到香囊里好似有一个硬物。
桑榆擦掉了模糊自已双眼的眼泪,仔细的摸了摸,这才确定那绣花之下真的有一个东西,当初自已看见时心思都在画上,也没好好的看这香囊,后来又一直将它放置起来,所以如今这才看见。
那硬物恰巧在绣花的棱角下,若是不仔细去摸是绝对不会发现它内里的轮廓的,缝制之人如此小心,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拿了一旁的剪子沿着香囊的边小心剪开,这才见到里面有个小纸条,桑榆一边暗恼自已当初不曾看见又一边打开那纸条。
只见上面只有四句话,看那字迹想来是傅尧玉亲笔所写,“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桑榆认真的读完这几句诗,又见到纸条内里还有一张更小的纸条,上面用密密麻麻的小字写着一行话。
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看见这信,只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意。
桑榆仔细的回想了下这诗的含义,忽然想到,在那亭子里傅尧玉呢喃的好像是,“就知道你没看见,我定会回来的,咱们后会有期。”
想起那句话,桑榆在看着面前的诗句,忽然有些不懂起来,傅尧玉要走吗?怎么没听说,他要去哪?他能去哪?怎么这么奇怪。
桑榆又仔细的看了那诗,但此时的她却全然没能领悟这诗中的意思,但她却能感受到一种不安正在心中弥漫。
桑榆走到一旁倒了杯水,快速的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