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碎,神力弱,无数妖魔趁机渡河,寻机反扑。父君击杀妖魔的背影在这片战火中显得甚是渺小。我这才意识到父君这些年为了神界已经千疮百孔。
妖魔越涌越多,父君渐渐体力不支,身体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阿娘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从背后扶着父君。
我看到阿娘紧紧握着父君的手,父君像个要糖吃的小孩子枕在阿娘肩上,他们的背影是那么的萧瑟。我别过头,不忍再看。
远处,麒麟子与刺夜交手连连失利,我看到麒麟子的身上满是创伤。龙族在天上翻云吐雾,飞鹰冲破天空啄瞎他们的眼睛。飞龙张开嘴巴吞下飞鹰。空中响起龙的悲吟,落下鹰羽,天尊在毗脉之火的强攻下节节败退。狄嵘似发疯一样,瞬间战火滔天。种种景象无一不在宣示着这场大战的残酷,而和平遥遥无期。
锦鹤带着我四处逃离,狄嵘在后方穷追不舍。我知道,锦鹤不会是狄嵘的对手。
我说,锦鹤,天尊受伤了,你快去救他。
我说,你们一定要带领神族东山再起。
我说,锦鹤,走。
接着,我没有丝毫犹豫,从锦鹤背上一跃而下。
这一刻,我打算跟敌人同归于尽。我知道,我只能拖延一点时间,甚至,可能一点用都没有。但,我与神族共存亡。
只能说天不随人愿,我被狄嵘稳稳当当的接在怀里。若当时的我可以聪明一点,也许就不会说接下来的那几句话,如果当时没有那么绝情,或许狄嵘就不会发疯,或许他就不会对神族恨之入骨,或许最后的结果就没有那么惨烈。如果当时跟他走,父君,阿娘,以及千万神族都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我看到狄嵘眼中的忧伤,嘲讽道:“魔居然也会伤心。”
狄嵘的声音在颤抖:“瑶儿,你当真如此讨厌我。”
这可真是可笑,且不说我认不认识他,就算认识,也是仇敌关系。他为何要抓着我不放。
我说:“我们压根没见过,你总缠着我作甚?至于讨厌,我当然讨厌你,你是神界最大的敌人,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我的语气甚是冰冷,一刀一刀凌迟着他的心。我挣脱他的怀抱,背过身不愿再见到他那张脸。
他愣了许久,大笑起来。
他自言自语,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不懂。
“瑶儿,你曾问我为何要与神族一决高下,若不如此,我永远都得不到世人的认可。”
“若不如此,我永远都无法和你在一起。”
“若不如此,我永远都只能看到你的背影。”
“你看,神界提防着我呢,连你的记忆都不留我半分身影,既然他们如此决绝,休怪我心狠手辣。”
我心下一惊,下意识拦他。回眸却只见毗脉之火燃烧出的绚丽景象。
共工败阵,不周山倒,女娲补天……一幕幕在脑中重演。
可在记忆深处我找不到狄嵘的影子。
不知为何,看到狄嵘立于天地间毁天灭地的样子,我内心涌起巨大的恐惧。
雾锁梦里人,谁解镜中花。
火球还在肆意的摧毁天地,狄嵘的眼睛猩红,双手合十操控着世间的杀戮。他似一束红光,浑身充满血腥。大地晃动撕开丑陋的深痕,千万神族跌落到无底深渊。我知道,必须有人来结束这一切。
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神族宗卷记载,罗刹阵可封印万物,可开启罗刹阵需要强大的力量。不晓得我的修为够不够。
我深深的望着父君与阿娘所在的方向。这一眼,如此决绝。可诀别的却不是我。
阿娘回眸对我微笑,可这笑未免太辛酸。
当父君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外,我才知道大事不好。
父女连心。彼时我心中所想正是父君心中所想。
我伸手阻拦,却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无可奈何。
我眼睁睁的看着父君,阿娘用自己的性命设立罗刹阵。
霎那间,风起云涌,飞沙走石,天地陡然换了颜色。我跌在地上,不敢相信。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锦鹤救走了天尊,众神合力将狄嵘封印在落行山下,灰飞烟灭。五十万神兵神将无一生还,神族重创,魔族亦是。
罗刹阵暴戾,神族身躯形成的封印之眼需要一把钥匙困住它。
我想也不想的拼尽全力扑到罗刹阵上。同归于尽如何,灰飞烟灭又如何。
我举起凤凰翎,在刺下的瞬间迟疑了片刻,只是片刻。我终究还是刺了下去。一股力量将我震飞,连带着凤凰翎一起。暴躁的罗刹阵终是平静下来了。
我想起幼时曾因为贪玩孤身一人来到魔界北部。
那时总有一个声音在跟我说话,听声音应该是一个小哥哥。他不停的问我外面的故事,难得遇到一个志趣相投的,我甚是耐心,有问必说。
我告诉他,我喜欢看星星,我希望将来可以有一个仪表堂堂的俊朗少年郎陪我逛街,替我拎东西。
我问他为何不现身,他说他醒不来,无法现身。我可着实好奇,小哥哥到底做了什么美梦。
我告诉他,我希望他可以和我一起看星星,一起看万水千山。
他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说我叫凤瑶,他便唤我“瑶儿”。我喜欢他这么叫我。
后来,我长大了。父君对我的管教愈发严格。我便没有去过那片荒原。那个素未谋面的哥哥便被我埋在了内心深处,随着时间慢慢的遗忘。
直到某一天,我遇到了伏羲大神。
他问,你就是九天帝姬吗?
我傻傻的点头。
他笑得好生迷人,那以后便叫你瑶儿吧。
声音如沐春风,好像千年前也有个声音对我说:“以后便叫你瑶儿吧。”
我看着面前的伏羲,甜甜的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