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言对坐着院中那棵已枯死的合欢,静默无言。
她淡淡地端起酒杯,扶起衣袂,将杯中酒缓缓地倾倒在树前。
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送至嘴边,却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眼睛失去神采,转而将酒倒在了自己的脚边。
“风儿……”她喃喃自语,“娘对不起你……”
她本是天真地认为,情爱之事只需双方矢志不渝地坚守,她会和自己所爱之人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可现实却无情地将她的幻梦打碎。她被胁迫着,身心俱疲,却依旧要按着旁人的意愿行进。
也是呢,一直以来被隐瞒着的是她,被裹挟着的是她,被操纵着的还是她......
她就像一个人偶,被提拉着,一牵一引,只能随着进退。
岁已过半,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活得像个笑话,那些所坚信的、所追求的,在他们眼里却是最不屑一顾的。
“呵......”她认命地笑了笑。
若能回到当初,她会不会改变那时的抉择?
也许,她还是会重蹈覆辙。
动情便是输......
赤无痕刚平息魔界西南的暴乱归来,只是褪去了染血的外袍便匆匆赶去见淑言。
他在人界时曾听阿婆说,产后的母亲情绪不稳,需要有亲密之人时时陪伴,阿言在魔界仅有他一人为依靠,若是这时听到些闲言碎语......保不齐她会多想。他心想着,脚的步子不自觉加快。
步行至淑言小院门前,他却突然心生胆怯,昨天见她那般心伤,今日又该如何面对她?
他那已跨出的右脚往前迈不是,向后缩也不是,最后只得将腿放下,定定地杵在门口。
“你若是已在门前,又为何不进来?”
赤无痕有些尴尬,有种做错了事被小妻子抓包的感觉,却又觉得今天的小妻子与往日又有所不同。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讪讪走到淑言身边去,却还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轻轻搂住淑言,在她耳边柔声道:“我回来了。娘子可有久等?”
血味参杂着魔界的腥臭气直灌鼻腔,淑言夹起了秀气的眉,在瞥见赤无痕眼下的青黑后,暗暗叹了口气,强压下胸口的不适,回应他的怀抱,细声说道:“欢迎回来。”
赤无痕笑了,他是极愿过这样的生活的。有爱妻在家中等候归来,对于一个幼年缺爱的孩子来说,算是一种别样的补偿。
但他的身份却是规限,连与爱人平平淡淡的点滴日常对他而言成为了一种奢望。
淑言见他满心知足的样子有些不忍,但她必须得让赤无痕面对现实,仅仅在孩子这件事上,她一人承受不来,她需要她的丈夫能够替她分担,能够让她亲手将自己的孩子抚养长大。
再不济,能够让她见见自己的骨肉。
这是一个母亲最后的退让,甚至于,最卑微的请求。
“无痕,我还有机会抱抱风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