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府后山。
日暮归西久,星河夜沉落,此时已经快入夜了,小磊子来寻自家公子,见公子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连忙上前道:
“公子,您都在这站半天了,小心吹凉了,快跟小磊子回去吧。”虽然方才给公子拿了披风披着,可这夏夜的晚风还是飕飕的吹着,实在不易在外面站太久。
“郡主可回来了?”杜佑没应侍从的话反而问道。
小磊子一听,得,公子看来是不等郡主回来,他就在这后山不走了。
“我再去前厅看看。”小磊子认命地叹了口气,只好跑向前厅再去看看郡主是否回来。他心里祈祷着郡主能赶紧回来,最好等他到前厅一看的时候,郡主已经在里面了。
忽然,快走到前厅时,听到里面传来声音。
“郡主,用些晚膳吧。”
小磊子眼睛一亮,这是颜儿姐的声音,连忙朝前厅跑去。
“驸马呢?”
“我也不清楚,好像从进门到现在都没看见,我去问问小磊子……诶!小磊子!”颜儿看见了向这边跑来的少年,招了招手。
小磊子跑近道:“郡主,颜儿姐。”
“驸马呢?”颜儿问道。
“在后山呢,等郡主回来一起用晚膳呢。”又道,“我去将公子叫回来。”
“不用了。”常歌出声阻止道,“你们准备晚膳,我去后山找他。”
两侍从点头应着。
常歌起身朝着后山走去。方才还有些亮光的天,此时已经如浓稠的墨,晕染了整个天空,深院月明人静,银湾渐落,风吹树叶萧瑟之声。
常歌紧了紧衣衫,穿过后院的门,提灯寻人。后山此时已是乌黑一片,远处的山都沉浸在夜色之中,她试探性唤道:“驸马?”
前面有一处亮光,似乎也是一盏亮灯,一人背对着她提灯而立,肩上披着的披风随风而瑟瑟发抖,此人却站的笔直,听到有人唤他,站着的人转过身,见来人是她,有些惊讶。
“郡主怎么亲自来了?着人通知我便是。”他笑着温声走近。
常暮兰出声询问:“驸马在后山作甚?这后山夜风实在凉了些,虽已到了夏日,但还是得注意些,驸马身子弱,可不能再病了。”
他笑道:“郡主是在关心我吗?”
“自然是。”她又道,“走吧,随我回前院用晚膳。”
杜佑点点头,二人前后走出了后山。
他开口问道:“听闻下午有游湖会?郡主可玩得尽兴?”
常暮兰思索后道:“一般,没什么有趣的,相反比较无聊。”
“嗯。”二人陷入沉默。
忽然杜佑开口问道:“那天的事想好回答了吗?”、
“什么事?”常暮兰有些没反应过来。
“就那晚我让你做我的……”
“我知道了。”回忆起昨晚的事,常暮兰脸颊忽然有些泛红,连忙打断杜佑继续说下去。
“还没有。”一抬眼瞥见驸马失落的目光,她又连忙道:“正在想,非常努力的思考。”
“和你的沅师兄一同出去思考?”杜佑看着他,面上有些戏谑的笑。
“啊?”自己还未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某人又委屈地道。
“唉,我就知道,郡主嫌弃我这个质子,不愿意答应我。”
常暮兰连忙摆手摇头解释道:“那是陛下让本宫和大皇子一同陪玩他的,驸马你别误会,本宫真的有在好好想你的问题,过几天一定给你一个答复。”
杜佑收了“委屈”表情,点点头道:“好,我等你的答复。”
常暮兰松了口气,心里感叹着生活不易。
客栈天字客房内,一黑衣侍卫抱拳跪地。
“皇子,时辰不早了,该出发了。”
沅涣点点头:“准备好了吗?”
黑衣侍卫:“都准备好了,就等您下令。”
沅涣叹了口气,良久道:“启程吧,回十峪。”
“是。”
沅涣随着黑衣侍卫出了客栈,坐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离平泽,沅涣回头看了看远处隐匿云杉街巷中的碧瓦朱檐,这一别,估计很长时间都不能再相见了,罢了,就希望她安好吧。
正思虑着,忽然马车急促的刹车,沅涣险些撞到前面的板子上。
“出了何事?”他出声问道。
“禀告皇子,有人拦路。”沅涣撩起一旁的挡帘,探头向马车前方看去。
“何人挡路?”
黑衣侍卫回答道:“好像是名受伤的女子。”
沅涣放下挡帘,冷声道:“不用理会,绕过去走。”
“是。”黑衣侍卫收到命令,拉起马缰,打算驱车绕过去。
地上的女子见马车不理会她,急忙出声喊道:
“皇子殿下!”
沅涣一听,这声音格外耳熟。他再次撩起挡帘一看,此时刚好躺在地上的女子抬头,他也看清了女子的面容。
竟然是昨日游湖会上的乐姬琨玉姑娘。
“停车。”沅涣喊停了侍卫,吩咐道:“去看看她怎么了。”
“是。”侍卫下车上前探了探脉搏,回头禀报道:“有些外伤。”
躺在地上的琨玉知道沅涣是认出自己来了,于是连忙道:
“皇子殿下救我!大皇子正在派人追杀我!咳咳……”没说几句话,便吐了一口血。
“大皇子?他为何要追杀你?”沅涣连忙上前将人扶起问道。
“大皇子想要……想要我做他的妾。”她连忙道:“但我不想,谁曾想大皇子竟对我拳脚相加,我拼命逃了出来,结果体力不支倒在了这里。”
沅涣犹豫了一下自己是否该救她,万一这是一个阴谋……
没想到面前的女子突然跪下,苦苦哀求道:“追兵很快就来了,求皇子殿下救我一命,带我离开!”说着就要磕头,沅涣连忙阻止了她,对着侍卫说道:
“把她扶上马车。”
“可是皇子……”侍卫担心这女子来历不明,会给皇子招来麻烦。
沅涣不容置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他只好听命将女子扶上马车。待皇子也上了马车之后,侍卫叹了口气,继续驱车前进。
沅涣看了女子身上累累伤痕,从软塌下的柜子里取出药膏,递给她道:
“先把胳膊上的伤处理一下吧,其他的待一会寻家客栈再处理。”
琨玉感激地接过药膏:“谢谢殿下。”
乘着她打开药膏抹在胳膊上的空隙,他开口问道:
“你在平泽可有家人?”
她摇了摇头:“没有,我自小就是孤儿,被乐崒坊的阿妈收养。”她的声音略带悲凉,本身就有一副好嗓子,此刻又带些语气与情感,更加让人感同身受。
“一直被当作赚钱的工具,本想着等我有名了,就赎回自己,没想到还没等离开这里,就险些被……”琨玉越说越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自己竟连自己的婚姻都不能做主……若是不能嫁给喜欢的人,琨玉宁愿去死……”
沅涣一愣神,面前的女子有一股格外吸引人的魅力,这种倔强的性格倒是和那人有些像。
他心疼地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没事了。”
她努力控制住泪水,点点头看着他道:“我想跟殿下去十峪。”
“跟我去十峪?”沅涣诧异地看向她,被她眸中坚定的眼神怔住。
“在那边人生地不熟,你真要去?”
琨玉点点头,坚定地道:“要去。”
“琨玉现在只有殿下一个朋友了,殿下去哪,琨玉就去哪,殿下是琨玉的救命恩人,琨玉还有给殿下当侍女报答殿下呢。”她冲着他笑了笑,他被着笑容感染,点点头答应了她。
“那就走吧。”
“嗯嗯。”女子开心的笑了。
“快些上药吧。”沅涣出声提醒道。
琨玉边抹药边问道:“殿下,十峪好玩吗?”
沅涣想了想道:“还行吧,多山多水,很少有你们平泽这样的宽广的地方。”
“那边的人热情吗?吃食和这里有什么不一样?”
沅涣笑了笑道:“热情不热情本皇子不是太清楚,但是吃的比这里丰富些。”
“是吗?”琨玉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都城的街里有各式各样的好吃的。”
“殿下说的我都流口水了。”
沅涣笑了笑没说话,二人坐着车逐渐远去。
而在另一边的茶楼包间里,傅辟从窗户望着远去的马车,负手而立,房间内闪现黑衣人影,他开口问道:
“进去了?”
“回主上,琨玉姑娘已进入十峪皇子的马车。”
傅辟点点头,又问道:“莫大人可有吩咐?”
“莫大人说和北槊的合作已经准备好了。”
傅辟嘴角上扬,笑着道:“甚好。”
“不过……”
傅辟一听,还有后话,转身看着黑衣人问道:“不过什么?”
“莫大人说还需一步。”
他来了兴趣:“哦?还需哪一步?”
黑衣人道:“需要将郡主想法子支开。”
傅辟笑了笑道:“这好办,本皇子早就想好了。”
“在我们的大计实施之前,是该把这个眼中钉除掉了。”
他回头看向某处碧瓦朱檐,眼里闪过精明的光:“我们的郡主在这平泽待了那么久,是该换换地方了。”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