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不再渴望被你伤害
那片大海就是最好的秘密花园
容我藏身给我安枕
否则即使活在世界上
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故事才刚刚开始——
1960年,东北地区以滨道市马首是瞻,加之地缘优势明显,苏联的支持帮扶,发展飞黄腾达
1960年,三年困难时期刚刚结束,淮州兵荒马乱,一片颓废之相,果腹尚且还是问题。
故事就是从这两个地方展开了
1959年,饿死的爹娘扔下了18岁的安凤芝和16岁的安凤琴,这天深夜,凤芝挎着装满煮红薯的篮子走在路上,半路跳出一个大汉,被陌生人劫持的安凤芝不省人事,醒来后却躺在一辆火车的货物厢,她不知道她眩晕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妹妹等着自己一夜都没有睡好。
这趟火车开往东北,安凤芝像一个没有感情的物件一样被颠簸着,辗转一路运输到东北。当她到了东北时候,见到的是时尚之息初现的滨道市主城区香滨区,这里交通便利,四通八达的马路上全是汽车,高楼林立,就像森林一样,女人们身形高挑,皮肤白皙,穿着各种花色的苏联连衣裙“布拉吉”,蹬着平跟或粗跟的玛丽珍鞋,每个女人都像是城市里绽放的花朵。
安定下来的安凤芝,因为嘴巴灵巧,做了一家百货商场的售货员,工作了以后才发现自己两个月余都没有来月事,理应来月事的日子里却没见一丝鲜红。她才反应过来,那晚被打晕后,她被猥亵了,恶人想着毁尸灭迹,于是把她没有清醒的身体扔上了一节车厢。在这个城市,一个年纪轻轻的丫头挺着大肚子,谁见了不是吐口水就是白眼。安凤芝却想:“这孩子是无罪的”,她想要生下这个孩子。于是,她辞了工作,在天桥下一个设施简陋的民间医院,生下了女儿安晶。这些年,安凤芝吃尽了世界上所有的苦,供安晶读书,供她上技校,却不想漂亮的安晶20岁那年和苏联交流学习的混血电工技术员私奔,安凤芝发现安晶抽屉里男人给她的信时才发现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男人要带她去苏联他的外婆娜塔莎家,安晶就这样被他骗了,两人远走高飞,再无音讯。
一年后,安凤芝收到法院的传唤,宁姓技术员死于妻子毒杀,安姓会计死于触电。原委终于暴露,原来,这个姓宁的二毛子根本没有带安晶去苏联,而是骗了她的人,奉子成婚后又始乱终弃,对去世富商的寡太太献殷勤,安晶性情刚烈,无法容忍丈夫的嫌贫爱富,于是在儿子出生的三天后,毒杀丈夫,自己随即拉扯高压电结束了生命。
面对这样的结果,安凤芝只能是抱下了法院送来的孩子,四十岁的她可能自己还是个刚刚长大的女人,却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她抱着年幼的外孙,回到了淮州老家,滨道已经没有脸面让她过活,也没有一丝留恋让她呆在这里。一路上她想了很多,她决定,一定一定,要把怀里这个孩子培养成人,一是为了给自己悲惨的人生添一抹亮色,二是为了告慰女儿的在天之灵。
现在,画面回到1959年那天晚上,安凤琴等着姐姐回来,因为她们都饿着肚子呢,安凤琴看着指针歪斜的钟表从一点钟到三点钟,姐姐还不回来,此时让她无眠的不只有流血一般的饥饿,更有深深的恐惧。天刚亮起来,她便跑出去找姐姐。小路上,只有那一篮子散落的煮红薯沾着尘土和那条手绢,安凤琴清楚的记得,那是自己绣的,一条的左角绣着一杈梅花给了姐姐,另一条右角绣着一朵月季花是自己的,这帕子捡了起来抖落了尘土,对着阳光,安凤芝觉得那一杈梅花格外刺眼,她仿佛失神一样突然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因为她知道,姐姐出事了,她却无能为力。
后来施暴的凶手被抓到了,是隔壁村的吴二傻子,他脑子有病,但是力气大,那天又爹娘带着过来吃宴席,他偏偏偷喝了王大爷的高粱酒,跌跌撞撞出去解手遇到了夜归的安凤芝,才做了那样的事。事后吴家怕事情败露,便将安凤芝扔上了火车。
安凤琴的大耳光像是雨点一样抽打在吴家每一个人脸上。她恨,生活为什么对她如此心狠,饥荒夺走了她的爹娘,这个傻子犯下的事又害了她姐姐,而吴二傻子的娘舅是县里的书记,她一个平民女孩,在那个年代是斗不过吴家的,她没有别的要求,她要求吴家给她一笔钱,用这笔钱把她送到滨道市去找姐姐,因为她觉得姐姐没死,这个感应是姐妹十几年的骨血亲情给她的信心。吴家看这丫头并没有提什么苛刻的条件也怕她反悔,就快快把她送去了。
只不过滨道城太大了,安凤琴没有在主城区香滨区下车,而是沿着滨道铁路坐到了滨道市的下属县城——道兰县
道兰说是个县却是靠出产粮食和木材的资源县,这里的经济水平跟香滨区没法比,倒是更像淮州家乡的农村。
在这,她一路寻人,饥寒交迫,被村里沈姓的人家收养了,十九岁,她嫁给了她家里的二哥沈国庆,婚后没几年就有了个女儿,取名沈淑华。可自从有了淑华,安凤琴也落下了宫寒的毛病,吃了村子里不知道多少人给的偏方都不见好。婆婆心疼她自己也内疚没有个儿子,直到四十岁,突然发现有了孩子,还是个男孩,家里如获至宝,因这孩子父亲是道兰人,母亲是淮州人,所以给他起了个名字就叫沈道淮。
沈道淮四岁时候,安凤琴在电视上看到了这起关于安晶的惨案,虽然岁月在姐妹二人脸上印刻了数不清的刀痕,但是安凤琴却一眼认出那个女人,整齐的短发,刚毅的眼神,无限悲伤的面容,就是她失散多年的姐姐安凤芝。她得知姐姐在香滨,疯了一样放下了播种的时机,赶着马车换乘客车,却没有寻得姐姐,二十余年没见,她毕竟生疏了姐姐的容貌和仪态了,无功而返的她,因为延误农机和生气的沈国庆大吵了一架。沈道淮记得那天晚上,妈妈说了很多她和大姨有关的事,还流下了许多的眼泪。
再次把目光聚焦到淮州,安凤芝抱着孩子下了火车,老家的样子真的变了很多,她回到老家的时候,正好赶上动迁,老家系统上显示安凤琴的户口被迁移了,现在这些动迁的老房子,只能由安凤芝一人处理,那段时间的安凤芝真的苍老了许多。回到老家却不见妹妹,房子还要被收上去,生活似乎在把这一老一小推向绝路。
二十几年的颠沛和绝望,让她为这个孩子取了名字——安宁久,一是希望他能记住自己的父亲姓宁,二是希望这孩子永远的安宁,不再受这样的苦,承受这样的痛楚。
一般而言,小时候的生活都是由原生家庭给予的,安宁久生不逢时,和外婆艰难度日,看似不会幸福;而沈道淮是家里的独苗,受尽家里人的疼爱和宠溺,似乎更幸福。可是风水轮流转,人的命运改变的就是十分突然的。
淮州则随着改革的春风吹来,安凤芝的老房子换成了三所大楼房,老家又成了新城,经济和政治的重心偏坠于此,发展更是迅速。随着中苏关系恶化,苏联解体,道兰,本来就少的可怜的出口额更是瞬间蒸发,再也不是旱涝保收的道兰县,一下子被盖上了“贫困县”的大帽子。
安凤芝成了繁华都市的租屋婆,因为深知生活不易,她这些年一边打零工,一边租着那两套除去自己和安宁久住下的房子,却也不放松对安宁久的教育,为他报了几个兴趣班,她一直认为:报了兴趣班并不是为了孩子以后真的能怎么样在兴趣上平步青云,而是让他从小养成喜欢接受新知识的习惯,养成一种学习能力。安宁久在这样的教育下,变成了一个听话懂事,孝顺优秀的小孩。邻里间都知道安家有个棕色卷头发大眼睛的小娃娃,像个小外国孩一样,特别有礼貌见谁都会打招呼行礼,看见街坊邻里的爷爷奶奶有困难都会伸手帮忙。
沈道淮的境况则不容乐观,他除了四亩田地,出嫁的姐姐和年迈的父母便不再拥有什么,对,他还有一副算得上英俊的容貌吧。
紧接着的高考沈道淮失利了,进入了一所专科学校攻读临床医学,因为学医是改变命运最有效最廉价的途径。
随着外婆年迈,安宁久也不想呆在潮湿炎热的淮州他放弃了淮州美术学院的色彩专业的保送资格,顺利的以文化课第四专业课第二考取了滨道大学的油画专业,就因为外婆说她想回年轻时和她结下梁子的滨道市生活。
安凤芝卖掉了手里的不动产,三套房子,两个杂货店,和一个夜市的摊床,一个酷老太带着可爱外孙在中国小范围玩了一圈,在滨道的中心区香滨区买了一套安宁久大学附近的房子,又用退休金的一部分请了家政保姆照顾她起居,安宁久则去大学读书。
沈道淮还算争气,被爸爸妈妈逼着每天捏着流墨水的塑料管,愣是从专科学校升到了滨道大学的临床医学院。
命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故事也就从这里继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