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西西回来后，先把东西放好，再上阁楼准备看下洛洛的情况怎么样，刚打开门发现洛洛面色通红的站在他面前，很紧张地问：“厕所在哪？”
这是洛洛跟西西说的第一句话，西西反应片刻，才回过神来明白厕所是什么，把房外旁边的一扇小门打开，在这片刻之间洛洛已经箭在弦上，她冲了进去，西西下意识想跟着的时候门在他面前关上了，才觉得这么做不太合适，毕竟这是只雌性的人类，他老老实实呆在了门外，点了根烟。
庆幸于厕所还是人类用的那种的洛洛，迫切的解决了自己生理需求后，一脸轻松的走出厕所的门。西西立在门侧靠墙站着，歪歪斜斜的，手里夹着根烟，黑暗遮住了他大半的身躯，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
橘色的灯光从他背后打出来，衬的夜越发深沉。他看到洛洛出来，将烟往墙里按灭，洛洛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看到墙上嵌入的一个小小的烟灰缸，在昏暗的室内发着微弱的绿光，很...精致的样子。
这个人向洛洛走近了一步，将自己完全的暴露在橘黄的灯光中，显现出来的是一个巨大的带着压迫力的身影，洛洛仰头看他，比四哥更强的压迫力从这个男人身上透出来，叫人隐隐发颤。
男人向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对不起啊，让你这么害怕。”
洛洛看着他，有些惊讶于他的温柔，“你认识我？”
认识？西西想了想确认了下自己对这个词所知的意义，摇头。“天文台上有我。”
天文台自然是刚刚醒来时候的那个了，但在天文台上阿文和四哥太突兀，她停留的时间也很短暂，对这个人丝毫没有印象。她没有说话，在不知道情况的状态下显然是说多错多。
男人想了想，对她伸出了只手，“你好洛洛，我叫西西。”
洛洛还是没有讲话，也没有回握，这种行为让她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西西歪头，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放在眼前细细的看，又看向洛洛“人类的初次见面不是这样子打招呼的吗？”
“我...不知道。”
莉莉是被司机接回家的，回到家的时候，那栋坐落在金陵第三层的别墅灯火通明，这个时间灯还全亮着就意味着莉莉的父亲还没有入睡，应该是在等莉莉。那些还未散去的酒意顷刻间消失殆尽，那些灯就像在黑夜里的一个方向，引着莉莉的理智尽数回到这具躯体中。
将身上的衣服换了一套，喝了解酒的药去了酒味后，莉莉拾阶而上，进了二楼的书房，一个老人坐在轮椅上，下半身披着毛毯，背对着莉莉，穿燕尾服的男人站在一旁恭敬的对莉莉行了礼，“小姐。”
莉莉轻轻颔首，再对老人屈膝行礼，“父亲。”
老人转过身对管家模样的人点点头，示意他先下去，莉莉径自坐在了会客的小沙发上，老人操纵着轮椅到她的面前来没有指责她这些行为，待管家下去后，老人上下打量一番了莉莉，“你身上尽是狗类的腥臭味。你忘记你要去做什么了？”
说到狗类的腥臭味，莉莉身上打了个颤，父亲是最讨厌狗类的，尤其是大型犬属，刚想开口解释，就看到老人眼中的寒芒，那些解释的说辞在舌尖上打个转又咽回去，她低下头，敛了眼中的神采，“没有。”
她所能做的出格的事都是在父亲的允许范围内的。
老人看她没有解释才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去看那挂满一墙的折扇，那些折扇上面都有烫金的题字，伞骨是玉制的，上面刻着繁杂的花纹，是出自花枝鼠工艺大师之手的，来自千年前的最昂贵的制品，老人看着它们，眼底金光闪闪，像是水面上的波澜一样，星星点点的，“你没有忘就行，不要忘记我们瓦洛西斯斯福的荣耀，我们的起源，我们最辉煌的那刻。”
莉莉没有抬头，所有的辉煌都是千年前的了，人类刚从统治的神坛上跌落，三大族鼎立，那是最繁华的时代，火车还能靠着电来运行，各种烧油的汽车还在路上到处跑，还有能同翼鸟相比的飞机，现在所有大城市的基础都是那个时候奠定的基础。
他们瓦洛西斯斯福也是那个时候奠定的基础，同三大族之一同为猫科的狮族，同他们的皇族白狮的网联姻，才有了这千年的传承，说他们的辉煌都是因着依靠白狮而得到的都不为过。
而莉莉的父亲现在想要复制这份辉煌，在白狮依旧鼎立，而其余两族渐显颓败的时候，这份辉煌的复制在她出生后越发唾手可得。
她是少有的拥有布偶猫基因的兽人，更是基因变异的异瞳，她因为这个受人喜欢，自身安危受到威胁，从出生起就被当做家族可用的交易筹码，更被教育所有的事情以家族利益优先，她也想过逃跑，不过能逃到哪去呢？
没有什么是比接受更轻松的了，莉莉柔声应道：“是，父亲，我会努力的。”
西西热了一锅白粥给洛洛吃，里面只加了很少的盐，洛洛觉得很淡，但聊胜于无，两人片刻之前的谈话终结于洛洛的肚子的强烈抗议，两人目光相对，洛洛不争气的在气势上先落了阵，“我饿了。”
“冰箱里有白粥，我给你热热。”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西西也没了睡意，干脆就也开始给自己做吃的，因为是半开放式的厨房，洛洛坐在板凳上一边抱着碗喝粥，另外一边打量西西做饭，只见他将大块像是猪里脊那样的肉，切了四块，将锅热好后就倒了点油进去，再过一会将肉开始煎，再过一会就将肉装到了盘子里。
洛洛看着里面泛着血色的肉忽然没了胃口，跟阿文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多是吃肉干和水果，自从醒来之后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做饭和吃饭，但没有想到是这个吃法，一时难以接受，她印象中原来有看到过这种吃法，什么三分熟透着血色叫人恶心极了。半碗白粥下咽后也不是很饿了，对着这肉的血腥味就像是吃饱了一样。
洛洛放下了碗筷，看着西西吃那些肉，西西吃相倒是很优雅，他拿了把像是水果刀一样的小刀，将肉切成一片片的，然后放进嘴里，吃的倒是很快。吃完之后收了碗筷又从冰箱里拿出已经切好了的水果来。
白色的块状物，有着甜甜的味道，洛洛尝了几个，像是西瓜。她抬头看向西西，脸上的欢愉藏都藏不住。
西西看着这个小小的人类一瞬间眼睛都像是亮了起来，眼底像是有金色的光芒，说不清是灯光的映射还是她眼底亮起的光芒。
洛洛对着西西笑了，“谢谢。”
看见这个笑容的一刻，西西忽然觉得欠何无欢人情都值得了。西西忽然想起来那张碟子，他去客厅将碟子拿出来，放到吃饭的那张木板上，“你那天落在台子上的东西，因为你人被劫走了，巨狼骑没有仔细搜我们。我就把它带回来了。”
那张白色的碟子在灯光下显得很好看。
西西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继续说道：“你不可能是洛洛，所有的实验室里面关着的物种只可能是初代的兽人，如果你真的是个人类的话，那你就不是这里面提到的洛洛。”
“你记得自己人类的名字吗？”
洛洛吃瓜的勺举在半空中，吃进去不合时宜，放下去好像也不对，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连自己是个人类都是别人说的。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是有一个念头，从她醒来到现在一直在心里回响，“我想回家。”
可这几千年后的世界哪里是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