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邦点点头,说:“看来是杜老板在后备箱里安装了爆炸能力并不是很强的装置,等你凑过去时,便启动了遥控设备,引爆了汽车。”
苏浚航点点头,说道:“你说得一点不错。我记得当时我问他‘贵姓’时,他的脸色就很阴沉,而且右手始终揣在大衣兜里。看来,他手里捏着一个遥控器。”
萧邦说:“那后来呢?后来是不是发生了更为可怖的事?”
苏浚航将双手交叉在胸前,又继续讲述。
苏浚航苏醒了。
他发现自己躺在房间里,一名船医正向他脸上抹药。
叶雁鸣就在身边,一脸焦急,都快哭出来了。
船长邵剑雄也站在那里,显得非常慌乱。
苏浚航强撑着坐起来。他感觉眼里像进了一把沙子一样难受,还不住地淌眼泪。船医嘱他别动,给他滴了一种透明的眼药水。
清凉的眼药水刺激着他的神经。他除了脸部被灼伤外,身体其他部位并无大碍。他问邵剑雄:“船上的火,扑灭了没有?”
“报告总裁,火势已得到控制。”邵剑雄说,“请总裁不要担心,现在风力有所减退,船在正常航行。”
苏浚航坐直身子,对邵剑雄说:“请回岗位吧。我最后提醒你一次,一定要想办法稳定旅客的情绪,将所有的消防设备都拿出来,组织人员对车辆继续检查,及时补救。”
“是,总裁。”邵剑雄躬身答道。
“其实,我是越俎代庖,不该使用行政手段来指挥你。”苏浚航叹了口气,“你是船长,凡是船上的人,都应该听你指挥。你很实在,干完这一班,你交了差,我决定调你到集团来做管理,
别再提心吊胆了。只是今天的事情,非同小可,我急躁了点,在这里向你检讨。”
邵剑雄感动得快要流下泪来,他颤着嗓子说:“总裁,你对我恩重如山,别说指挥我,就是让我去做任何事,我都会毫不犹豫!”
“剑雄啊,现在不是动感情的时候。”苏浚航缓缓地说,“当前,是要保证船舶航行顺利,要以大局为重,不要管我,我会配合好你的。去吧,坚守岗位,该下决断就下决断。我保证,从现
在起,我不再命令你做什么。我和叶总以及这一船人的命,都交给你了,明白吗?”
“是!”邵剑雄眼圈通红,“请总裁保重!”
他整了整衣服,转身出了房间。
“看来这个邵船长,倒也是个性情中人。”萧邦插嘴。
“是的。”苏浚航说,“他是苦命的人,年近四十,还未娶亲,对公司忠心耿耿。‘巨鲸’号虽然在管理上有很多问题,可也不能全怪他。王建勋当这个总经理,很不称职,在排航次上给‘
巨鲸’号排得很满,往往进港不到两个小时,就要返航,邵剑雄也是无力抗衡。当我从叶雁鸣那里了解到这个情况后,决定调他到总部,让他休整一段。可惜,他竟未能活过那个晚上……”
“苏先生没有立即追查,到底是谁致使你严重受伤么?”萧邦问。
“当时根本没有时间。”苏浚航说,“那时我虽然产生了怀疑,但还不能确定到底是谁所为。我只想等船安全靠港,再查清此事。没想到,随之而来的变化让我始料未及!”
苏浚航那时已开始怀疑叶雁鸣。
他联想起早上叶雁痕的反常表现,还破天荒地同自己云雨了一回,并在饭桌上力劝他同弟弟一起随船巡查。而到了船上,他总隐隐地感到叶雁鸣心事重重,而且在他俯视海面查看海况时抱住
了自己的大腿……联想到这一切,苏浚航暗骂了一声“他妈的”,此时他对叶雁痕产生了深深的恨意,也对身边的叶雁鸣加强了提防。
他想,必须将叶雁鸣调开,决不能再给他伺机下手的机会。等到了岸上,立马收拾这小子!
于是他对叶雁鸣说:“雁鸣啊,邵船长正安排人清查车辆捆扎状况,底舱的情况怎么样,我们不知道。我看这样吧,你是安全专家,还得你亲自出马,到下面去指挥船员们把活干好。”
“可是……你的伤?”叶雁鸣露出了关切的表情,“我有责任保护总裁的安全。”
这孙子真他妈会装!苏浚航心里骂道。但他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淡淡地说:“这里有船医嘛,你就不用管了。有你在,我的安全就有保证吗?恐怕不见得吧?”
叶雁鸣的脸一下就成了白纸。苏浚航看在眼里,心想也不能让他感觉出自己的疑心,便说:“船上几百号人的命重要,还是我一个人的命重要?你跟了我那么多年,怎么没有大局意识?我会
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现在我以总裁的名义命令你:马上参加船上的安全补救工作,直到轮船安全靠港,你再来见我!”
叶雁鸣只得领命。在蓝鲸,谁都知道苏浚航令出如山,拒不执行者的下场,就是下岗。
叶雁鸣离开房间的时候,船身又开始剧烈晃动,狂风劲猛,鬼哭狼嚎一般,使船舱里充满了凄凉。
“总裁,请保重!”这是叶雁鸣对苏浚航说的最后一句话。说这句话时,叶雁鸣流了眼泪。
从那以后,苏浚航再也没见过叶雁鸣。
“叶雁鸣没想到你会将他支走?”萧邦问。
“他没想到。他更没想到的是,我没死,他却死了。”苏浚航眼含恨意,“但无论如何,他的姐姐指使他干掉我,是不争的事实。”
萧邦说:“你为何那么肯定?”
苏浚航眼里恨意更深。良久,他才淡淡地说:“这事,如果追根溯源,也怨我。萧先生,你曾找过锦帆,和她谈过我同叶雁痕的事。叶雁痕在青岛和我度假时,的确曾雇了杀手,想在水里弄
死我,我心里是非常清楚的。但我并没有揭穿她,因为我曾做过对不起她的事。”
苏浚航顿了顿,他没说自己为什么“对不起她”,而萧邦也不便追问。
苏浚航接着说:“从那以后,我就提防着她。过了这么久,她一直没有新的行动,渐渐地我就放松了警惕。这次行动,她可能已与弟弟密谋了好多次,才决定在船上动手。可是她千算万算,
没注意到最根本的问题。”
“最根本的问题?”萧邦没听明白。
“根本问题是叶雁鸣的性格。”苏浚航说,“叶雁鸣这个人,性格比较懦弱,从小对姐姐言听计从,叫干什么就干什么。可是,他偏偏又是个善良的人,经常收养一些流浪猫狗,平时连杀一
只鸡都不敢下手。在蓝鲸,他是出名的好人,居然将自己的年终奖分给手下的兄弟姐妹,一分不剩。其实,他那天有几次机会可以杀掉我而不露痕迹,但他都放弃了。因此,他在走出房间时
流了泪,我估计有几层意思:一是他仿佛解脱了;二是他真的很担心我的安全,因为他也感觉出另外有人打我的主意了;三是他担心这次回去会受到姐姐的责骂。我感到他当时精神有些恍惚
,脚步都有些不稳了。当然,这是我在逃生后通过回忆慢慢分析的,而在当时的情况下,来不及多想。”
“是不是在叶雁鸣离开后,船上又发生了变化?”萧邦问。
“是的。”苏浚航沉声说,“而且不是一般的变化!”
苏浚航等叶雁鸣一走,马上就让船医离开。
船医对高高在上的老板很是敬畏,便提着药箱子走了。
船还在剧烈晃动,而苏浚航则盘算着今日如何脱险。
但那时的他,思维仍局限在叶雁痕想害他这一点上。他认为自己只要将叶雁鸣弄走,再找个比较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这条该死的船顺利靠了港,他就有办法查出真相。
于是,他将围巾往头脸上一缠,遮住正火辣作痛的伤,出了舱门,向最便宜的散席舱走去。
进了舱,他看见几十个衣着朴素的人表情惊恐地扶住座椅,显然是被这罕见的风浪吓呆了。
空位还有不少。他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迅速脱掉大衣,熟练地从座下取出救生衣,穿在身上。
当他结好绳子时,船体猛然翻转了一下。他赶紧双手抓牢座椅靠背。舱内的灯突然灭了,旅客顿时乱成一团,好几个乘客从座椅上滑倒,哭爹喊娘地叫了起来。
紧接着,苏浚航听见下面的船舱中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身旁的玻璃突然碎裂,冷风像千万把刀子一样射进船舱……
“救命啊……救命啊……”一声声惨烈的呼喊此起彼伏,但在狂风中显得那么微弱。
苏浚航努力控制住心神,死命地抓紧座椅。这时,船体又慢慢回落,随即向反方向翻转。一个巨浪扑来,冰冷的海水疯狂地灌进船舱……
“大家快穿救生衣!”苏浚航放开嗓门大叫起来。但他的嗓子很快就被一口咸而冷的海水封住了。他只得迅速屏住呼吸。
这时的他,大脑里只有逃生的欲望。一切爱恨情仇、功名利禄,对现在的他而言,已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