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本是作为杨有善为墨言卿制作各类药物的地方,顾丽珠被安排在这里休养后,石室中的藏药增多,那股子药味便愈发的浓了。
室中的陈设本不多,许多珍贵药材都放在了耳室,只有一个靠壁的大柜子里放了各种药瓶。
另有一张休憩的软榻,一张木床,并几张竹制的张椅。
顾姝坐在软榻上,而墨言卿和顾丽珠则是对坐在榻前。墨言卿说完后,他们谁也没有开口,整个石室安静的落针可闻。
很显然,顾姝和顾丽珠都低估了这位战神的智商。她们自以为将宝亲王玩弄于股掌之间,却未曾料到,人家早有全盘计划,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他们现在的处境略显尴尬。
如果,按照墨言卿所言,两个生死仇敌,就得放任对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逍遥自在。
如果,不按照他说的办,那就很有可能落得个三败俱伤的下场。
在挑断了顾丽珠手筋脚筋后,顾姝其实没那么恨了,之所以执意要除掉她,只是怕她多生事端而已。
她看着墨言卿,认真地道:“只要王爷保证顾丽珠不会惹是生非,且我需要她的时空客服为墨子良治病。”
顾丽珠闻言,直接嗤笑出声:“让你坐在这里,你还真把自己当头蒜了?顾姝,墨子良我是不会救的,除非我死了,否则你永远不要想得到蛋小黑。”
顾姝看了看她,又看看仍旧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地看着三个凡人谈判的蛋小黑,最后将目光落到了墨言卿的身上。
墨言卿缓缓地将放下的枪举起来,对向顾丽珠。
顾丽珠愕然地看着他,不可置信地道:“墨言卿你疯了吗?难道现在你还看不出来,我才是你的最佳盟友,留着顾姝只会养虎为患!”
“本王说过,昙国朝堂的事,是本王的事,用不着你来多说。”掌控着二人命运的宝亲王仍旧表现的云淡风轻,甚是从容,“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让你的时空客服为皇上治病;第二,你死了之后,让时空客服为皇上治病。”
这两个选项,傻子都知道该选哪一个。
顾丽珠不是傻子,相反,她很聪明。她深切地明白自己眼下的处境,若是不答应,墨言卿真的会朝她开枪。
这个男人,可不止是面貌与顾信之有点相似,他的心计与胆略,丝毫不逊色顾信之。
“就算我肯答应,但我也不能左右蛋小黑的思想,也得要它答应了才行呀!”她松了口,却是直接将问题丢给了蛋小黑。
墨言卿是看不见时空客服的,所以只能看向顾姝。
顾姝看着蛋小黑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忽的爽朗一笑,“你们时空客服,是不能杀人的吧?若是与你有关系的人杀了人,也是会受到牵连的吧?若是历史走向出现了偏差,你也是要负责任的吧?”
三个问题,令蛋小黑身体抖了三抖,看着笑吟吟的顾姝,再看看冷眼看着它的顾丽珠,只觉得人世艰难,只想躲回时空管理局!
现在,它好像能理解一点,为何蛋小三就只是把两个人弄来昙国,就把自己搞到蹲大牢的地步。
看这两个穿越者,它没有把自己搞到被判处灰飞烟灭死刑的地步,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它的脑海中,飘过了一首歌谣:小和尚下山去砍柴,老和尚有交代: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见了千万要躲开!
这两个女人,压根不是人好嘛!她们就是那活生生的要吃人的老虎呀!
在两只女老虎的注视下,它慢吞吞地飘到了墨言卿的身后,稍微找寻一点安全感,说:“按照昙国历史走向,墨子良确实不该这个时候死。怎么说呢?就算我不救他的话,应该也有可能会是别人救他。”
“应该?可能?”顾姝看着蛋小黑挑眉,“如果他死了呢?”
“那就……”蛋小黑看了看顾丽珠,迫于淫威,继续道:“其实吧,我们时空局掌握的历史走向,只是通过现有发生的事,然后进行精密的计算,得出一条最为圆满的路线,然后偶尔会帮着扶正一下。”
顾姝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蹙着眉头问道:“你的意思是,历史是有可能发生改变的?”
蛋小黑道:“确实是,墨子良属于昙国这个时期历史的源头,而真正的顾二小姐也属于这源头的一部分。你的身份改变了,所以也改变了墨子良的人生,后面发生的事,时空局能掌握大的方向,但极有可能出现偏差。”
顾姝道:“说了这么半天,你救还是不救?”
蛋小黑还未开口,甬道里忽的传来了湍急的脚步声。墨言卿看了看二人,示意她们噤声,然后走到门口,将来人截下,“什么事?”
来的人,是本该守在书房门口的含光。小孩子跑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外头出大事了,红莲公主行刺皇上,皇上危在旦夕!”
“什么?”
石室中的三人脸色俱是一变,顾姝率先反应过来,起身捞起蛋小黑就往外跑。
顾丽珠本是也要跟着去的,跑到门口被墨子良拦了下来,“现在外面全是文武大臣,你这一出去,本王都保不了你。”
顾丽珠只好留下来。
墨言卿从石室里出来,坐上轮椅,由含光推着去前头。到厅上时,府上官家已经将文武百官疏散的差不多了。
现场桌翻椅倒,食物扔了满地,被人来来回回地踩过,变得异常恶心。
丘山正指挥着府上的小子们打扫,见主子出来,忙过来回说:“莫大人紧急为皇上止了血,皇后娘娘安排着送皇上回宫去了。里红莲逃走,里赤梅和应天城带着禁军追了去。”
墨言卿点头,道:“派人沿着他们逃走的方向追去,有消息立即回禀。”他目光扫过满地鲜血,凝眉问道:“皇上伤的严重吗?”
丘山低头,回道:“当时里红莲离皇上太近了,且和皇上有说有笑的,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用的凶器是乌拉国特有的,带着七星倒刺,直接扎进了心口的。”
搭在轮椅扶手上的十指轻轻一动,那双弹指便可指挥千军万马的手,缓缓地抓紧了扶手。而那张消瘦而苍白的脸上,好看的飞将眉轻轻地往中间一拢。
面对千军万马亦能坦然自若的脸,在这一刻,露出了些许担忧的神情。
他犹豫了半晌,终究是将双手慢慢地挪向了控制开关,划着轮椅慢慢地出去,“去追里红莲。”
从白城一路往西,有一个被称为‘天之涯’的悬崖峭壁,峭壁下方是翻滚着巨浪的忘忧河,河底布满了暗礁。
今日的日光格外的好,时已正午,那亮瞎人人的大盘子刚好挂到正空,照见天之涯上两个对峙的身影。
东珠今日一身嫁衣,很美。绣着金色鸳鸯戏水的大红纱巾,覆在一头秀发上,被凉凉的风吹了起来。
衣裳是内务府赶制的,用的是上好的蜀锦,绣着寓意吉祥的群鸟、百花、祥云。也被风吹的紧贴着身体,愈发衬着她身材娇小可怜。
里赤梅离她不过十步之远。
他今儿穿了一件红紫相间的回文双喜对襟宽袍,头上束着青梅冠,手里紧紧地拽着一柄随手捡来的禁军长剑,眼中倒映着大红嫁衣的女子,充满了疑惑。
沉默了良久,他终于开了口:“为什么?”
没头没尾的问题,东珠却明白。她看着眼前体格强健的男子,微笑着反问:“王子殿下,你可知道里赤松为何要造反?”
这个问题,里赤梅当然知道:“自古以来,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就充满了诱惑力。”
东珠仿佛知道他接下来的回答一般,没有丝毫的意外,嗤笑道:“在你眼里,那个位置,到底是什么?是从你一出生就强加在你肩上的责任?还是你存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
微顿一下,她脸上的笑容变得诡谲:“还是说,那个王位在你眼中,不过与那些奇珍异宝一般无二?”
里赤梅愕然。
关于王位,他是真的没有多想。他一出生,那个王位就注定属于他,可他并不喜欢,却不得不接受。
所以,他无法明白,里赤松为何谋反?他想要那个王位,完全可以给他。
见他满脸的疑惑,东珠便明白,这个男人啊,依旧什么都没变。原本以为他经过这些事,至少会有一点担当的。
她脸上的笑,变得自嘲,且悲凉。仰天一声长啸之后,那笑容收敛成了一片冰凉,“王子只身一人千里迢迢来搬救兵,你可知道乌拉国在你走后,发生了什么?”
里赤梅又不是神仙,整个乌拉国都在里赤松的掌控之下,他能逃出来,已经搭上了许多人的性命,又如何知道乌拉国内部的消息呢?
但想一想也该知道,以里赤松的性格,被他掌控的乌拉国,应该好不到哪里去。
“我来昙国,就是为了将乌拉国从里赤松的手里夺回来。只要昙国借兵,自然能解乌拉国诸般困境,届时父王得了自由,一切都能恢复原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