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姝的嘴角猛烈地抽了抽。这‘分明想吃糖却说不要’的小孩子傲娇别扭语气是怎么回事?
混账皇帝现在越会掐她软处了,知道她这个杀手界扛把子吃软不吃硬!
“皇上可还记得,臣妾之前说过,有一个让我又敬又恨的师父……”
这事儿墨子良不仅记得,且记得相当清楚,且,一直耿耿于怀。
他点点头,不动声色地道:“有点印象,他怎么了?难不成就是王叔?”
顾姝一脸震惊地望着他,“皇上,你想象力好生丰富,臣妾佩服。”
墨子良静静地看着她。
顾姝清了清嗓子,说:“就是吧,顾信之与王叔有八分相似,不对,应该是气氛。他更妆一点,皮肤要黑一点,笑容甜一点,眼窝深一点……”
在她的‘一点’又‘一点’中,墨子良的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看来皇后对他很是了解呀。”
顾姝下意识地嗅了两鼻子,觉着有点酸,“你吃醋啦?”
“朕怎么可能吃醋?”嘴上否认,墨子良却将身子转了个方向,背对着她,轻轻地冷哼一声,“朕才不是那种没品的人呢。”
顾姝伸手在他腰上轻轻掐了一把,笑说:“你同一个不存在的人置什么气呀?”
墨子良往旁挪了挪,好一会儿,自己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便说:“罢了,朕还要去处理政务,你先歇着吧。”
顾姝忙一把将他拉住,“你真生气啦?”
墨子良回身在她额上轻轻啄了啄,笑道:“前头真有事,兵部尚书、白城兵马司总兵以及江南知府都还空缺着,到如今还未决断出合适的人选来。”
顾姝便松了手。
离开忘恩苑,墨子良脸上笑容便冷了下来,也不坐轿辇,只径直朝鹤龄宫行去。
洪松在后头紧赶慢赶,好不容易赶上了,听到主子吩咐:“让束竹阁去查顾信之此人,事无巨细朕都要知道。”
洪松满头雾水,但瞧着主子面色不善,还是应承下来了。
要说现在白城最热闹的府邸,当属护国公府和宝亲王府。
只不过,护国公府有武卫看守,且梁泰首将军一向不怎么解风情,吩咐门下人,有上门送礼的,一律扔出礼物轰出人去。
以至于众人在府门前碰了三日的壁后,只得转战宝亲王府。
原本因宝亲王离开白城而变得门可罗雀的府邸,因为他的凯旋而归,一时间车水马龙起来。
然而,无论门前巷口喧嚣漫天,王府的大门从早到晚,紧紧地闭着,丝毫没有开门的意思。
而归来的宝亲王则由两名小童抬着,从偏门不显山不露水地入了府。
其中一个名唤丘山的问:“王爷,是否要让丘山去将那些人打发了?”
宝亲王手里牵着一番青色的手帕,笑说:“跳梁小丑,且让他们跳着吧。”又问:“那人怎么样了?”
丘山应说:“在地室中,杨大人正为其医治手脚的伤口。”
宝亲王道:“去看看。”行了一会儿,又说:“让今天参与行动的人永远闭嘴,他们的家人安排专人照看。”
丘山简短地应了一声。
三进三出的大院落,两名小童抬着轮椅却不费吹灰之力,直到入了书房。那丘山在靠壁的书架上摆弄了半晌,书架应声往两边推开,露出一道门来。
墨言卿自划着轮椅入了门去,一路缓缓向下,片刻功夫进入一间开阔的石室内。他又在墙壁上轻轻一按,又一道门打开,便有血腥味、药味从门内飘了出来。
进入门内,却见到处摆放着煮药、煎药的器皿,又有许多珍贵的药材被乱摆在地上。石室中间放了一张素锦屏风,屏风旁是巨大的烛台,有忙碌的身影被映照在屏风上。
墨言卿自划着轮椅转过屏风,一眼便瞧见了一丝不挂躺在床上的女子,以及正在用刀片切开她手腕的杨有善。
那女子浑身满是伤痕,显然是受了不少虐待,尤其手腕脚腕四处更是皮肉外翻,鲜血淋漓。她躺在床上,虽是面色煞白的,却无痛楚之色。见他来,甚至还能扯动嘴角笑一笑,“王爷见过皇后了?”
墨言卿却不应她,目光淡淡地在她身上扫视着,问:“你不痛吗?”
此时,杨有善站起身来,同墨言卿说:“已经按照顾小姐的吩咐,将她四肢的筋脉搭续好了。”床上的病人神色坦然,他这个行医的,反倒是满头大汗,满眼惶恐。
墨言卿微微颔首,笑道:“杨大人辛苦了。您回城也有半日功夫了,还未到令师门上请安,替本王向莫大人问好,若方便,再问一问皇上的病情如何了。”
杨有善应声离去。
床上的人,正是本该被推上断头台的顾丽珠。
就在她被带上断头台的前一刻,狱卒用另外一具与她极其相似的尸体,替换了她。而她则被带到了宝亲王府的石室中,接受治疗。
“被炸弹炸的血肉横飞,子弹穿过身体……从小到大,我都在经历这种痛苦。她顾姝以为区区断筋之痛,便能折磨我吗?”她的笑声在石室中荡开,又被石壁给挡了回来。分明是那样爽朗痛快,却又叫人听出了几分悲怆。
她微微仰头,看着轮椅上的消瘦、病态的男子,笑问:“怎么样,顾姝看到你的时候,是不是很吃惊?”
墨言卿微微点头,将宴会上的事略略一提。
顾丽珠冷笑道:“一开始我见到你的画像时,也很吃惊,你和顾信之实在是太像了。”
墨言卿微微垂眉,把玩着手帕,淡淡道:“我信你,咱们谈谈条件吧。”
顾丽珠眸中微露惊讶。她以为需要花费很多时间才能说服这个男人,让他接受这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科技发达的国家。却没想到,仅仅是见了顾姝一面,这个男人就信了她穿越而来的话?
她果然没有看错,这个人和顾信之,果然很像。无论是样貌,还是内心。
“事成之后,我只要顾姝。”她朗声且得意,“王爷龙袍加身之际,将她给我就行了。”
“同门相残,倒是有趣儿。”墨言卿低眉轻笑,“你的条件我应了,就让我看看你的能耐。你打算,怎么帮我坐上那把龙椅?”
顾丽珠道:“男人一旦爱上了,便是天生的醋缸。你的容貌就是最好的武器。若再加上与顾信之相像的特点,便能成为帝后之间最大的隔阂。一旦堡垒从内部开始腐蚀,离它塌陷之日也就不远了。”
墨言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自从宝亲王回白城后,关于他的传说便没有消停过,无论宫里宫外。哪怕是在忘恩苑,顾姝也总能不经意地听见两耳朵。
尽管,她已经从蛋小三那里确认过,墨言卿不可能是顾信之。但每每听到这个名字时,总能想起那张脸,想起顾信之来。
顾皇后,心情很烦躁。将颌宫的人聚拢起来,骂了一顿后,令她们不许再议论宝亲王的是非,这才稍稍痛快了一点。
可有一句话说得好,你越是害怕什么,那些东西就越是会找上门来。
正当顾姝舒舒服服靠在床上嗑瓜子的时候,外头彤儿来禀,说:“宝亲王在外求见。”
饱满的瓜子仁儿直接从顾皇后嘴边溜走,片刻之后,顾姝已经躺下装睡,“说我睡了。”
彤儿去了,回来说:“宝亲王已经入院了,说是就在外头等着娘娘醒来便是。”
顾姝张开眼,满心满眼的无奈。看来此人是不等到自己誓不罢休了。她只得起身来,让芸儿给自己理妆,又让芸儿去将宝亲王迎到前头正殿去。
将头发挽了半髻,换上一袭大气的橙黄色桔梗花衣,方去前厅见客。
宝亲王仍穿着那件黑色的青果宽袍,身下的轮椅也漆成了黑色,本就因为生病而变得苍白的脸色,被这么一衬,愈发显得不正常。
见皇后来,他也只是微微颔首,称:“卿冒昧前来,多有打扰,皇后娘娘见谅。”
顾姝看着眼前温文尔雅的人,想着蛋小三的话,心中百感交缠。面上却笑说:“王叔说的哪里话?姝儿是晚辈,本该去王府向王叔请安的,倒叫王叔先来了。”
她说着话,便往主位坐去,又笑问:“不知道王叔此番前来,有何指教呢?”
墨言卿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锦盒来,说:“指教不敢。帝后大婚,卿远在朝阳山中,不及备上贺礼。头前在玉兰关外,得一北漠友人相赠海棠泣泪耳坠一对。卿这一生所结识的,都是些莽夫,实在无人堪配此物。唯有借花献佛,望皇后笑纳。”
他说着话,将锦盒向前一递。
“王叔好意,姝儿本不该拒绝,只是……”顾姝下意识地避开墨言卿的视线,寻找着说辞。
忽听得外头传来了墨子良的声音,说:“既然是王叔一番美意,皇后何妨收下?”
说话间,人已经走了进来,直接从墨言卿手上拿走了锦盒,打开看了看,又同墨言卿作揖说:“多谢王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