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国公府的马车在路上并未受到多少阻碍,一路回到了梁府。
一下车,芸儿便冲进府中,到处要找嘉囿皇帝。被告知皇帝早已离去,便又急急忙忙地赶回宫去。
壮壮则让小肆留在府上照应,自己出府去,一面留下信号召集七杀堂的人,一面往城外赶去。
只说芸儿一路赶到鹤龄宫,却只见宫门紧闭,文秀公主在宫门前。
见她形容狼狈,文秀忙问:“芸儿,出什么事了?”
芸儿忙将路上遇到刺客,主子让她们先送国公爷回府的消息说出,眼下主子还不知生死,要清皇上派兵去救。
文秀闻言大惊,道:“皇上昨儿出宫,至今未归。”说着话,已经拉着芸儿往太清院去。
彼时,顾太后正在由星月服侍着吃药,闻言也是大惊,先问:“护国公怎么样了?”
芸儿流着泪道:“国公爷已经安然回到府上,受了些颠簸惊吓,府上已经派人去请莫大人了。”又叩头请求道:“芸儿知道太后最是慈悲心怀的,二小姐有何得罪之处,也请太后念她还年轻,宽恕她罢。求求您快些派兵去找,若是迟了,怕……”
文秀也在一旁道:“太后,国母出事,对玉兰关的战事也会有所影响。何况如今皇上还在外面,他们既然敢对国公爷下手,焉知不会对皇上下手?”
顾太后蹙眉沉吟了半晌,方道:“帝后涉险,万万不能张扬,否则,不等消息传到玉兰关,朝中先乱了起来。”
“那二小姐怎么办?”芸儿哭的更欢。
文秀忙跪下道:“太后,婷婉愿意亲自去寻皇后。”
顾太后道:“你虽有些拳脚,但常年在宫中,哪里能寻到?”
外头林樱与唐悦也赶来,显然二人也是听到了消息,面有担忧。
林樱道:“皇后若有闪失,只怕皇上会发疯罢。太后,臣妾也愿意出去寻皇后。”
唐悦只静静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顾太后看了看几人,随后低眉思量,半晌后,方说:“星月,你亲自出去一趟,务必将皇后带回来。同时也要封锁消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帝后失踪的事。”
星月领命而去。
此时,万府。
“叔父,咱们的机会来了。”万翔不等奔进书房,便已压着声音道:“帝后半道上受刺失踪,顾太后将自己的贴身奴婢都派出去了,咱们的机会到了。”
万烈华正在房中看书,闻言将书搁下,虚眯起眼看向自己侄儿,问:“你这消息可是真的?”
万翔道:“今晨帝后与护国公同乘马车出城,半道上受到刺客伏击,唯有护国公及一众下人回来,帝后并无踪迹。侄儿已经派人前去打听了,据冰河的渔夫说,当时数十人追了个人到河边,那人跳下河去了。随后又有个男子紧跟着也跳下河去了,想来那便是帝后了。”
万烈华闻言眼神一亮,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沉吟着道:“眼下寒冬腊月,河水冰凉,任凭再好的体格落入冰水,只怕也没命回来了。这确实是一个好机会。”
万翔道:“白城尽在侄儿掌控中,以捉拿刺客的名义封闭城门不是问题。眼下禁军中过半是咱们的人,唯有一个应天城是威胁。若他双手健全,侄儿也未必是他对手,可现在失了一臂,加上皇上与顾太后相争,令他受了十分打击,此时与他一战,侄儿有信心赢他。”
万烈华道:“既如此,你且去按计划行事吧。”
至夜,宫中后妃皆得知了消息,齐聚太清院候着。但传回来的,没一个是好的。最后,一个小丫头急急忙忙闯入殿中,不等人呵斥,便先道:“万总兵下令封闭城门,任何人不准出入;宫里也被下了钥,咱们的人也无法出入了。”
正万分震惊时,应天城忽然赶到太清院,铁甲长剑,面色铁青地望着凤榻上的太后。
见他来,顾太后肃穆的脸上稍稍露出笑容,道:“先帝爷看人的眼光,总是错不了的。”
应天城按着腰间长剑,冷眼瞧着她,问:“刺客可是太后所派?”
顾太后显然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仍含笑回答:“不是。”
沉默片刻,应天城忽的跪下,垂首道:“臣应天城,誓死护驾。”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顾太后仍是神色如常地问:“外头情况如何?”
应天城道:“高宇阳在禁军中扎的桩子太深,过半的人如今都听万翔命令,臣已经将可信之人尽数抽调出来,于内宫四处设防,曲浪负责在外巡逻,应该能抵挡一阵子。臣也能拼死送太后出宫,只是这诸位贵人,恐怕……”
他话未说完,文秀公主便轻笑一声,上前说:“应将军但真以为,太后会一点准备都没有吗?”
应天城抬眼看了看她,又看向坐在高位的妇人。
顾太后脸上笑容微敛,目光眺出门外,望向夜空下那微弱的灯光,冷然道:“哀家既然敢养一头猛虎,自然有制服它的把握。”
夜黑风紧,离白城数里之外的农屋里,顾姝睁眼醒来,只见屋子里昏黄,似有霹雳之声。正要挣扎起来,却被墨子良按住,“你两肩被剑刺穿,幸而没有伤及要害,眼下合该躺下好好歇息。”
见到他在跟前,顾姝稍稍安心,忙问:“外公如何?那些刺客呢?我们眼下身在何处?”
“护国公安全到府,莫大人去看过他了,不要紧;刺客已经全歼,我们眼下身在束竹阁据点里,很安全。”墨子良耐着性子,一一作答。
顾姝闻言松了一口气,忽的想起他话中有‘束竹阁’的字眼,忙挣扎着又要起来,却忽的看见床头灯下放着半张面具,却是十分眼熟的。
那正是束竹阁竹先生所佩戴的。
“皇上与竹先生相熟?”顾姝惊愕地看着墨子良,忽然觉得他那双眼,那样熟悉,却也那样的陌生。往昔种种一下子全部串联起来,骇的她浑身一个哆嗦,呆呆地望着眼前人,“你到底是谁?”
是嘉囿皇帝,还是竹先生?
墨子良早已料到她的反应,微微垂首避开她的视线,轻声道:“太后有凤阁在外支持,朕想要拿回政权,必须如此。束竹阁,是朕年前建立……”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的身份……”顾姝打断他的话,“所以,一直在戏弄于我?”
“朕想过告诉你真相,但又怕你是顾太后放在朕身边的探子。”墨子良迫切地为自己辩解,“至于后来,是因为怕朕说了,连听你说一句真心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顾姝嗤笑一声,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屋顶。原来从始至终,自己都像个小丑一样,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不料却是他人掌中玩物。
见她不说话,墨子良犹豫着道:“你失踪后,七杀堂发出了七杀令,比起暗堂堂主失踪那次,要紧张的多。朕想来想去,也唯有一个人能让他们如此紧张了。”
他笑了笑,“江湖上的人只知道七杀堂是杀手组织,知道七位堂主,却从无人知晓其首领是谁。因为他们谁也不曾想到,七杀堂的首领,竟然出身相府。”
顾姝心里叹了一声,这一日,终于是到来了。任务还没完成,身份暴露了,今后可该怎么办呢?完不成任务,就回不去二十一世纪。
心里百般思绪,面上,她不动声色地问:“皇上既然知道了,打算怎么处置我?”
见她一脸满不在乎的态度,墨子良心中一痛,“你我是夫妻,不是仇人。”
“夫妻?”顾姝冷笑道:“你知道这两个的字的含义吗?一夫一妻方为夫妻。在皇上眼里,我不过是你众多佳丽中的一人,只是恰好能用我制衡太后而已。有人说,世上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仇人。咱们两个,彼此欺瞒,利用,连仇人都……”
“宫里还有事,朕需要回去处理。”墨子良不等她说完,便出言打断,“你先在此养伤,有什么事吩咐洪韵去办就是。”
语毕,不等顾姝应话,便逃也似的去了,
顾姝呆呆地躺在床上,伤口痛意难当,她却全然不顾。只是想着到昙国后的种种,只盼着能立时回到二十一世纪,便又唤:“蛋蛋。”
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已然凌晨,太清院却是一派灯火通明,一小太监回禀:“万翔独自一人在外求见太后。”
屋中众人俱是一惊,看向顾太后。
顾太后盛装正坐,手握龙头拐杖,沉声道:“宣。”随后又对文秀道:“将微澜带上来吧。”
文秀应声而去。
不多时,万翔被曲浪领着进来,只穿便衣,身无佩剑。他见了太后,也不下跪,只是昂着头定定地瞧着盛装妇人,“太后,你老了。”
顾太后瞧着她,脸上是一派肃穆,“自哀家掌凤印,对你们万家,从不曾薄待。你们叔侄有今日的地位,尽是哀家所赐。”
“你是待我们不薄。”万翔冷笑道:“不过是像对一条狗一样,高兴了逗一逗,不高兴了,随时可以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