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十月初一。
被派往淮阳查探辣条死人时间的应天城,顶着漫天的流言蜚语,回到了白城。
上书房内,君王低头看着手中的折本,下头是应天城回禀关于辣条事件的情况。
“启奏圣上,此次辣条事件受害人共二百零七人,其家属已经全然安顿好。其中,辣条制造商与销售商、问题调料销售商负百分之三十的责任;余下百分之十的责任,其中百分之五为朝廷监管不严,各个地方衙门监督不到位;最后这百分之五,则需要落到皇后娘娘的身上。”
墨子良道:“皇后虽是辣条风潮的兴起人,但她的出发点是好的。最可恶的是官商勾结吃人血馒头。不过,淮阳事情发生后,皇后第一时间送了银子前去安抚受难者家属;并且表示,愿意再从私库出千两黄金,作为受害者家属的补偿。”
应天城当即表示:“皇后大仁大义,实乃天下之典范。”
墨子良便唤来洪松,问:“皇后留在明月山庄的家当,眼下都在何处?”
洪松想了想,道:“那些家当都由小肆姑娘负责带回,眼下不在贞宁宫,便该在太清院。奴才这就着人去问问,不知道皇上想找的是什么?”
墨子良道:“你亲自去太清院一趟,就告诉皇后,淮阳事件已经水落石出,前头她答应送往淮阳的千两黄金,该送去了。”
洪松明显有点吃惊,结巴了半晌,才说:“皇上,据老奴所知,贞宁宫的财务一直是由芸儿姑娘收着。”
皇后娘娘的贴身丫头,那可是个守财奴呀,为了贞宁宫的月例,可是能让主子出卖色相的。
要她把一千两黄金交出来,恐怕今后瞧见他这个总管公公,都得横眉冷对冷嘲热讽了。这得罪人的活儿,他可实在不想干。
墨子良斜了他一眼,“自己想办法去。”
“得嘞。”洪松领命出去,倒是有了个办法,就是找自己的干儿子。将皇帝的话一说,洪宝没说什么,往太清院去了。
眼看着干儿子离去的身影,老洪公公的心里无端地生出一股悲壮感,“关健时刻,还得靠干儿子干女儿吸引各方火力。早知道这么管用,当年就该多收几个。”
说回这头,应天城分配完众人的责任后,继续道:“老臣在回来的路上,抓住了兜售香料的几家商户家主,按理说这些人本该被控制在白城的。后来一审讯得知,这些人早已逃出白城多时,且是被白城兵马司总兵万翔放出去的。”
这事儿墨子良早就知道,就连应天城回来路上遇到那几个倒霉蛋,都是束竹阁的精心安排。面上,他却故作震惊,“照应将军这话,那高宇阳便是他们的同伙了?”
“据他们所供,万翔与辣条事件没有任何关联,他想要的是在这几人手上的一份名单。”应天城说着话,从袖中将一份名单取出,由洪松呈给皇帝。“这是朝中官员受贿的名单。”
名单上的内容,墨子良当然是知道的。那是朝中受贿人员的名单,不过经由他精挑细选了一番,上头的人,都是些无关紧要的。
他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遍,然后狠狠地拍在桌案上,“大胆,这些人竟然胆敢中饱私囊贪赃枉法!”
刚正不阿、两袖清风的应将军继续道:“据他们交代,若是有人想要行贿攀附,便会在他们的香料铺子里下单为这些官员订购香料,香料铺子便会按照他们的要求,将东西送到附上去。而实际上,送到各个官员家中的香料,实则不是金银珠宝,便是各色古玩,价值不菲。其中还有送礼人的名姓,所求的事情。”
墨子良闻言愈发的气愤,连连拍桌,震的茶水都溅出来了。
“若是官员应了所求之事,便会收下香料,给予香料铺子赏钱;若是不应,便会以香料不好为由,退回香料。”等皇帝发完一顿火,应天城继续道:“这些退回去的香料,有些回到了送礼人的手上,有些则被他们昧下了。”
嘉囿皇帝深吸几口气,以表示自己现在非常愤怒,“依将军之见,此事应该怎么做?”
“自然是将这些人全部绳之以法!”应天城毫不含糊。
墨子良又看了看名单,有些为难:“可太后那头……将军或许不知道,这份名单上的官员,多半是太后举荐,她是不会同意的。”
“恕老臣直言。”应天城双膝一跪,一脸坚决,“太后已经上了年纪。”
潜台词就是:可以退位让贤了。
听到这句话,嘉囿皇帝的内心是很激动的。应天城不仅是破了淮阳辣条案件的功臣,更是先帝倚重的老臣,身上累着赫赫战功。有了他的支持,便表示这条亲政之路,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既然应将军如此说,明日早朝,你便将这份名单当朝提出来,朕一定会给与将军全力支持。”嘉囿皇帝郑重其事,毅然决然,“朕发誓,一定要还朝政清明,还天下百姓一个海晏河清。”
“皇上圣明。”
打发走了应天城,那厢洪宝也回来了,手里抱着个锦盒,脸上带着三条抓痕,仍是一脸淡漠。
洪松接过锦盒的时候问了一句:“你这脸上的伤怎么回事儿?”
洪宝看了干爹一眼,眼里少许委屈,“被芸儿姑娘挠的。”
洪松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有一点良心,把笑意忍住了。但他身后却爆发出强烈的笑声,父子二人循声望去,见自家主子已经笑得前俯后仰了。
小洪公公一脸冷漠地看着自家主子,“皇上,皇后娘娘让奴才带句话,说是今后再也不会花您一毛钱。”
墨子良眨巴眨巴眼,“一毛钱是几个意思?”
小洪公公道:“这个奴才就不得而知了,得要皇上亲自去问,娘娘才肯说。不过,”话音微顿后,他继续道:“芸儿姑娘抱着锦盒不撒手还挠了奴才时,皇后娘娘在旁嗑瓜子,什么都没说。”
墨子良对他的皇后还是比较了解的,一般这种丢脸的事她都会开口阻止芸儿,没开口,就表明她很赞同芸儿的做法。也就间接地表明,她很生气。
诚然,刚到手的鸭子还没看饱就飞了,换了谁不生气?更何况,两个人之间,才经历了一点不愉快的事情。
“行了,朕知道了。”嘉囿皇帝心里叹了口老气,心道自己这还不是为她积攒民心吗?这个二傻子,眼下就只顾着生气了,也不用脑子想一想,肯定是权宜之计。
而太清院,积房。
“墨子良这混账,枉我还费尽心思想着救他亲娘,他就这么对我?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人?自己送出去的东西,不到两日就给拿回去了,还整什么为了受害者的名目?分明是他看我抱上太后这条大腿,看我不顺眼,公报私仇!”
在这一点上,芸儿姑娘的愤怒和自家主子相比,只多不少,“就是,看着人高马大的,内里却小肚鸡肠,心眼比针眼还小!”
壮壮和小肆算是比较淡定的,两个人嗑着瓜子,吃着甜点。
“宝贝儿,皇上抛弃你的时候,也不见你如此激动。”壮壮显然是忘了七杀堂的赤字账单,“千金散尽还复来,不是你说的吗?现在这样,搞得跟没见过银子似的。”
顾姝一拍长案,瞪着她,好似这壮妞就是墨子良一般,恨不能将其生吞活剥了,“那混账能和金子比吗?”
小肆漠然道:“皇上可不止千金。”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那可是一百万两白生生的雪花银啊!”
“你别说了。”顾姝立即一脸肠子都悔青了的神情,“千金难买后悔药。”
壮壮立时来了精神,起身做了个拔剑的手势,“亡羊补牢为时未晚。首领,下命令吧,我的刀已经按耐不住饮血的欲望了。”
顾姝还真怕她干出什么傻事来,连忙将她按回去,“我也就随口那么一说,毕竟还是要为天下人考虑的,打打杀杀的多不好。再说了,我们现在在凤阁总部,低调,低调。”
壮壮朝她翻白眼,“说到底,你还是舍不得。”
顾姝嘿嘿傻笑,心道:当然舍不得,这个世界再多的金钱对我而言都是浮云,唯有回去才是王道。
当天夜里,月黑风高,阴风阵阵。
太清院后头的积房内,一盏孤灯照着趴在床上的顾皇后,以及在她对面的蛋小三。
顾姝一脸严肃:“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打住!”蛋小三觑着她,“咱们现在所处的时空和三国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你祭出诸葛孔明的出师表搁这里不管用。”
“我这不是为了渲染一下紧张气氛吗?”顾姝回了它一个白眼,“言归正传,应天城一回来,万翔也该嗝屁了,太后威信也将呈直线往下掉,这正是我们趁火打劫的好时机。”
蛋小三立即戒备起来,“你又想作什么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