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冒冒吃完饭后,我们一起去世贸天阶走了走。
很多年后,我和冒冒分隔两地,我在北京,她在深圳,因为隔得太远,平时大家都忙着各自的事,很少联系。
偶尔联系时,彼此都会想起那些年在北京“同居”的生活。
“有时候还挺怀念我俩一起住,那会儿天天走路去世贸天阶找你吃饭,真有劲啊!”
有一次,聊到身边以前认识的朋友越走越远,冒冒感叹道,“现在我肯定做不到。”
我说:“那时候我们也很苦啊……”
“是啊,现在比那时有钱了,但是也没有人陪了。”
“就是所谓的人生不可能事事圆满吧。”
可当时,我并没有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很幸福。
待在北京这么繁华又空虚的城市,我时时刻刻觉得很孤独,没有半点归属感。
我总站在从公司去地铁站的那个十字路口想,什么时候我才能在北京有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家,可以养一只猫,有一台电脑,做我喜欢做的事。
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吧……心底有个声音这么否定。
很穷的我和冒冒在世贸天阶转悠了一圈后,差不多晚上八点,地铁里人少了,我们才往回走。
坐一号线到八通线,再上八通线坐十二个站到离家最近的地铁站,走大概十五分钟后到家。
一天里,有三个小时是花在地铁上的。
回到家后,我们排队洗漱完后,趴在床上,各自刷各自的剧,各自看各自的网页,很快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七点起床,和每次一样,洗漱完后去上班。
有时候会在家附近的地铁口买点煎饼当早餐,有时是在公司附近的麦当劳。
从永安里地铁站下来,有一段走去公司的路叫秀水街,旁边有很多外国餐厅,这一带住着很多外国人,走在街上碰见是很正常的事。
北京深秋天暗得特别快,六点下班时,外面已经全黑了下来,一天下班,我一边刷着手机一边走路,一抬头,看见一个穿着白色毛衣的“无头人”朝我走了过来,吓我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个黑人老外,由于肤色太黑,和黑夜融合在一块,又穿着显眼的白色毛衣,当真看起来像没脑袋。
我其实挺喜欢北京的秋天,不冷不热的季节,很清爽,有时也会害怕秋天,满地的落叶,空气里都是孤寂的凉薄味道,会让我越发觉得孤寂,越发希望Y能在身边。
所以我主动提出想去找Y,Y却拒绝了。
Y的理由是最近很忙,即使我过去了,他也没时间照顾我。
我说我不需要照顾,只要能在你身边就好。
Y问:“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独立?”
我不懂,有了你,为什么我还需要独立?
话题在我们不愉快的聊天中结束。
Y觉得跟我的想法有很大的差距,连我的短信也不想再回。
我觉得心酸又委屈,那个下午,连上班也没心思,每每有短信响了,都会很紧张又期待地打开看看是不是Y的短信,每次都大失所望。
一直到晚上下班都没收到Y任何信息。
中午时,在北京的一个姐姐打电话让我晚上去一起吃饭,去的人都是家里一些在北京的亲戚,主要是这个姐姐介绍她刚交往的新男友给大家认识。
吃饭的过程我心不在焉,一直到坐地铁回家,将近十点都没收到Y的信息。
冒冒见我回来一脸沮丧,问我怎么了,我将憋了一下午的话一股脑说给她听。
冒冒听了半晌,安慰了我几句。无非是那些不要跟他计较,他也许真的很忙的话。
我说:“你不用拿这些话安慰我了,我想听实话。”
“实话就是……他不够爱你,没你想象中那么爱你。”
我伤心地说:“我已经不敢想象他有多爱我了,他对我的喜欢,连我不敢想象的这一点都没有吗?”
冒冒直接戳穿我:“这些你不是早就知道吗?还在期盼什么?”
是啊,我不是早就知道他没那么喜欢我吗?他不是也很早便跟我说明,他爱无能吗?我还想用爱感化他吗?
我看着手机短信上他给我的信息还停留在上周,我们之间的短信,我从来都未曾删过,因为太爱,所以不舍得。
此刻看着他聊天头像持续在线,却不肯找我哪怕一次,我狠下心,发了几个字:“分手吧!”
不多久,他回了过来:“你的决定?”
我咬咬牙:“是。”
“好。”
没有丝毫挽留,我的心在那一刻生疼得厉害。
冒冒说的没错,他没那么喜欢我,我不应该奢望自己能够改变他。不要总觉得自己是个例外,或许就不会那么期待。
晚上睡不着,趴在黑暗的房间里玩手机。
正好是月底,各大星座预告下个月的星座运势。
我藏了好多有关星座的推送,我看了那么多星座,没一个算到我会在今天离开你。
那晚之后,Y便没再找我,我回了一趟老家,办了点私事,顺便疗一疗情伤。
经过那次一起去香港集合时的车站,还有那年冬天放烟花的河边,每一处都是回忆,每一处也是心痛。
每次经过熟悉的街道,无人的转角,都会想若能碰到你多好。
可你多么骄傲,没有一次肯赏脸出现,让我偶遇到。
老家办完事后,我回了北京,一如既往地工作生活,丝毫没发生什么变化。
唯一让我感叹的是,那些在北京最昂贵的CBD区工作的人们,往往大多数都是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
比如我的职业,是一本商业类杂志,接触的都是北京著名的企业家、艺术家、收藏家、世纪名媛等高端人士,时常和同事在他们的公司、会所甚至别墅进行拍摄和采访,往往白天身在上千平米大的房子里,晚上回到自己十几平米的小屋内,那种贫富差距,令人觉得很无奈。
和Y分手后,我每天的状态都很飘。这是同事说的,不光他们这样说,冒冒也这样说。
我忍住不去找Y,但却忍不住偷偷去他空间看这看那,然后删除自己的足迹。
渐渐地,发现一个女生与他互动很频繁。
女生经常在他的签名下评论,他偶尔也会在女生的空间留下印记。
点开女生的空间,是个眼睛很大会说话的女孩。
起初我只是默默地看着,终于在某一天受不了,气势汹汹地问冒冒:“这女的好看吗?”
“还行吧……”
“我和她谁好看?”
“……”冒冒瞟了我一眼,“Y的新欢?”
我没吭声。
冒冒认真地看了一眼:“长得挺好,但少了点气质。”
“所以比我好看呗!”
“当然不是,她个子也没你高,腿也没你长,跟Y没戏!”
这样一说,我心里好受了一点。
大概在女生心里,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喜欢的人身边的女生比自己优秀吧。
生活在我每天偷看Y空间然后删除访客记录中度过。直到过年前的一个月,我和冒冒忙着给家人带礼物。
放假回家那天,我独自拎着一个史上巨无霸行李坐地铁去机场。
那是一个工作日的上午,我们住得偏,这个时间点的地铁站人很少,我拎着行李安检上地铁时,工作人员走过来帮忙,问:“一个小姑娘怎么拎这么大的行李?”
我说都是给家人买的。
提着这么大的行李坐地铁的确不方便,但对于我而言早已习以为常。
我还记得我跟冒冒搬家时,两个女生搬着比我们两人的体重要重两倍的行李往五楼扛,因为是旧小区没有电梯。
那时冒冒不经意间说:“我没男友不得已做一个女汉子也就算了,你这个有男朋友的跟没有男友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她只是很随意的一句话,并没有特别针对。但这句话一直刺痛我心,不是因为冒冒,而是因为连我自己也觉得,我有男友和无男友完全没有区别。
从北京到南昌的飞机两个小时,下车后,家人来接我,并且跟我安排了一场相亲。
我没有特别抗拒,用冒冒的话来讲:那段时间你就像行尸走肉,什么事情看得都很淡,不接受也不拒绝。
相亲不过一场饭局,吃完就散了。
回家,将近一个月的假期,起初见了老家之前的朋友,每天约一个,什么也不做,出门聊聊天喝喝茶。每年回家,许清都会约我出门,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咸不淡地保持着,偶尔也会聊起Y。
此时的许清大概早已不喜欢Y了,只是,毕竟是年少时曾喜欢过的人,Y在她心里一直都保存着一份特别的感觉。
每年,她和Y,还有一些朋友也会相约一起聊个天喝个茶,其间听说Y和陈芒的关系比较好。
“陈芒知道很多关于你和Y的事。”一次同学聚会时,有人跟我说,“常常跟Y分析你们之间合不合适。”
“那……合不合适?”我问。
“当然不合适了!就她?呵,当年大家都以为水扬帆把她追到手后不珍惜她抛弃了她,谁知道其实是她这个女人表里不一,表面装成一副女神的样子,私底下挺有心眼的。总而言之,是水扬帆发现了她的真面目,所以跟她分手的。”
“噢。”对于她们之间的聊天,我当做听听便算了,反正我跟Y已经分手了,即使Y和陈芒关系很好与我何干?
“可是陈芒觉得你不好你也不管吗?”
“为什么觉得我不好?”
“觉得你跟Y不合适。”
“……”
不用陈芒觉得,连我也觉得我跟Y不合适。
回家的路上,因为这事我挺郁闷的。
我一直认为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不明白陈芒为什么那么喜欢插手别人感情的事,以至于我对她的印象也不好了起来。
后来我才发现,陈芒说的没错,我跟Y不合适,的的确确是无论我再怎么努力也不合适的。
那是很久之后我跟Y不知道第几次复合的国庆,许清约我和Y出来吃饭,也是我和Y的第一次合体出现在她面前。那天许清和陈芒一起来的,她们俩从小学起便是闺蜜。
吃完饭后我们在老家的街上散步,经过Y母亲经营的饭店时,陈芒提议进去跟Y的母亲打声招呼。
因为我和Y的关系,见Y的母亲我还是很紧张的,以至于见面之后只轻轻叫了一声“阿姨好”,声音轻得大概只有我自己能听见,倒是陈芒跟Y母亲很熟悉的样子,聊得很好。
那一瞬间,我其实很羡慕陈芒,因为她性格外向,因为她善于交际,总之Y母亲对她的印象非常好。
那天,我们下午跟以前的同学在一起玩牌,晚上Y在Y母亲的饭店请客吃饭。
在他母亲的饭店吃饭,必然要跟他母亲打照面的,于是我问Y我要不要去。
Y说:“要不然,你别去了?”
我“嗯”了一声:“好啊。”
其实我已经做好了在她母亲面前好好表现的准备,主动问他这个问题,不过是想从他那得到不想让我失望的答案。
结果还是令我失望了。
当打完牌结束后,我趁大家不注意时,从后门独自偷偷回家。
路上,我接到许清的电话,问我为什么没有一起去吃饭,我借口回家有事。
挂了电话后,我嗓子干涩,胸口生闷得厉害。
总之,从很多方面可以看出Y没那么喜欢我,无论我多努力,他依然无动于衷。
他对我说得最多的便是:他这人天生性情凉薄,最喜欢的程度便是现在对我喜欢的这种程度。
我去网上查了一下“爱无能”,是一种情感疾病。
我看了网上所说的三种可能,认为Y很有可能是第二种原因:“个体自我要求过高,凡事都追求完美,爱情观念过于理想化,所以内心渴求的是完美无缺的爱恋。
“对于这类人,他们爱的不是任何人,他们爱的是一种完美。当下大多数剩男剩女佼佼者,大多数处于这样的心态,所以只有改变过分要求的完美爱情,适当放下内心所期待的美好,才能得到属于自己的真正的爱情。”
Y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去看过心理医生,接受过心理辅导,但并没有很大的作用。
至少我这样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