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不出来吗?!呵呵!”他魅惑的笑着,用手轻轻的揉了揉我的头发,“我的名字叫江童。而江童,也不过是我从出生开始就要扮演的人而已。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绝对的谁是谁。生命本来就是一场闹剧,至于沈飞和李遥远,都是我在做腻了主角的时候,临时客串的配角罢了。”
江童???
我在心里反复的念着这个名字。接着,脑子里快速的闪过了一个画面,很模糊很模糊的画面。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我问他。
他笑容不变,手上却多了一样东西。
……是一块精致的怀表。
只是一瞬间的凝视,我便深陷其中,伴随着摆荡,江童又在我的耳边低语了什么。
很快,我进入了一个幻境。
幻境里,我看到了三年前的自己。
是一个夜晚,天空很黑一点月光也没有。
我抱着腿坐在一个广场的长椅上。
大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6.27。
忽然,我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
我记得,三年前的6月27号,我被我妈带回来的那个男人强暴了。
于是,我就那样看着长椅上的自己。
现在是凌晨,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我就那么孤单的坐在那里,任凭夜风伴随我一起颤抖着。
不知是什么时候,幻境里的我抹干了满脸的泪痕,光着脚站了起来。
我跟着她,心疼的想摸摸她的头发,但是,我却怎样也无法触及到她。
随着她在广场后面的火车轨道旁停了下来。看着她慢慢的躺在了铁轨上。
远处,有火车的汽笛声。
我哭喊着想把她拉起来,但是,一切都是徒劳的。
“起来,我教你怎样杀人。”
熟悉的声音。我看着他在自己的身边蹲下,缓缓的说。
“你是什么人?”
“不幸的人。”
“不幸的人?”
“对,不幸的人。记住,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幸福的,一种是不幸福的。而你我,都是后者。”
“是吗?要是世界上只有一种人多好,没有对比,也就没有悲伤了吧。”
“可以啊,如果世界上幸福的人都死光了,悲伤也就消失了。”
“你真的可以教我怎样杀人吗?”
“当然。”
“那好。”幻境里的我坐了起来。
火车呼啸而过,强力的风吹皱了她的裙摆,却没再让她颤抖。
他,是江童。我看到他笑着把一块精致的怀表放在了她的手上。
她笑着。
“我要杀人。”她说。
他听完,笑了。
只是,他其实并没有彻底的听完。
而我,我就站在她的身边,所以,即使火车与轨道之间的噪音再大,我还是能够清楚的听见她说了什么。
她说:我要杀人,杀光所有不幸的人!!!
而她,就是我…………
幻觉消失的时候,我已经坐在了MUSE酒吧里。
江童此刻就在我的对面。长长的卷发又回到了他的头上。
望着我,他妩媚的笑,美丽绝顶。
我想说什么,他却示意我噤声,然后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舞台让我看。
劲歌。
辣妹。
热舞。
只不过……
“看得出吗?”
音乐结束的时候,他问我。
我点了点头。我当然看得出。
看得出那些漂亮的面孔都是男人。
江童依旧笑,挑了挑眉,他说,他们都已经做过手术了,属于女性的构造也都有了。丰胸、纤腰、翘臀,他们比正常女人还要火辣漂亮!可暖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我也笑,我说,今天我在马路上走,刚好看到一个孕妇,她的样貌很普通,没有你说的那些优点,但是我却觉得她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你是歧视他们不可以生育吗?”
我摇头,反问他:“你说,他们喜欢这里吗?”
“当然啊!”
“那,这里又是哪里?”
“酒吧。”
“也就是风月场所,对吧。”
江童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周围那些靠在一起耳语暧昧的人,慢慢点了点头。
“可以这么说。”他说。
“能告诉我他们为什么喜欢这里吗?”
“当然。因为在这里,很多人都注视着他们。他们是这里的焦点,是被人抢夺的对象。”
“为什么喜欢这里人的注视?为什么喜欢成为这里的焦点?又为什么喜欢成为被人抢夺的对象呢?”
“这应该是很正常的女性心理啊。可暖是真正的女生,不会不了解吧?”
“我当然了解,但是你知道吗?正因为我也有那种想法,所以在很多时候,没有人愿意把我当成是真正的女人。”
“那是什么?”
“婊子。”我说。
江童看着我,浅浅的笑,他问我:有区别吗?
“当然!”我说,“婊子是火,可以焚烧一切,却从不安定;女人是水,清澈明亮,安静的恬淡。”
“但男人大多喜欢玩火。”
我笑,我说,你也说是玩啊!玩跟生活是两回事的。男人最终都会选择停留在女人的身边,却没有谁可以和婊子激情一辈子。况且,只有女人才能得到男人的疼惜,而婊子,永远只是被玩弄。因为一个男人一辈子能遇到一个女人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是却可以遇到很多的婊子,因为婊子的取向本就广泛,可以是男也可以是女,要是在泰国,人妖的普及率会更高。
“哦?是这样吗?但可暖大概忘了,婊子都是狐狸变的,而狐狸又是最会演戏的。不信哪天你站在高处看这个城市,你会发现,大多数女人都是婊子扮演的。”
“我也曾这样想过啊,却也忘了,男人其实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猎手,也许他们会短暂的被狐狸迷惑,把他们当成猫咪去疼爱,但是终有一天,狐狸的尾巴还是会露出来的。因为狐狸是欲念最强的动物,狐狸绝不会甘心只在一个人的身边停留。”
“你说的对,但是狐狸的不安定也许并不是因为欲念强,而是因为狐狸不能确定那些猎人是不是真的会把她们一辈子留在身边。”
江童说完,我又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那些舞台上的漂亮人儿。也许他说的对,那一具具靓丽而躁动的身体里,都是如出一辙的灵魂。
寂寞,且不安。
“可暖,你说,他们的扮相又有几分像女人。”
我笑着,摇头,我说,不像,一点也不像。
“为什么?”
“因为他们的扮相不是女人,是婊子。”
我的话,虽刺耳,却绝对没错。也许他们真的是从小就羡慕女人、渴望成为女人,只不过,他们从不曾是女人过,所以自然不会明白,真正的女人应该是水,而绝非火。
而忽略这一点的又何止是他们。也许连那些原本可以是女人的人也都忘了,在岁月的迁移中,一点一滴的忘了……
江童笑着,轻轻的为我鼓起了掌。
而他的笑,异常诡异,却也异常熟悉。
“可暖,好久不见!”他说。
于是,我想起了刚才的幻境,紧接着,我的脑子里又出现了那么多零碎的片段。
在那些片段里,最多的就是杀人的场景,一个又一个,跟我有着一样表情的人,接连不断的倒在我面前。而江童,他就用跟现在一摸一样的笑容望着我,轻轻的在我身后为我鼓掌……
“我们很早以前就认识?!可是……我不记得了……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因为……”江童说,语气那么淡,“他想让你忘记啊!”
“他?”
江童沉默着,凝视我的眼神里忽然多了一抹诡异的杀机。
不过只是一瞬间,那凌厉的锋芒就又消失不见了。
“他是取代你成为蚊子的人。”
“我是蚊子?!?”
“曾经是。”
“那现在……”
“可暖。”江童打断了我,“在我很小的时候,听别人给我讲过一个传说,内容很简单,就是说有一种鸟,名字叫做入内雀,它会把蛋下在人的身体里,这种鸟的蛋比人的毛孔还小,当它出生后就把人的内脏当做食物,最后吃空才飞出人体。另外又有种说法是被吃空的人变成了入内雀,成为妖怪了。这个传说,你听过吗?”
我思索着,慢慢点了点头。
江童看着我,又漫不经心的笑了起来,异常动人。
“知道吗?今天晚上又有两个人会死,而那两个人,你都认识。”
“是谁?”
他的笑开始变得阴沉,他说,很快,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我看着他,记忆里深陷的断层依然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江童的声音忽然甜美起来。
他说,可暖,你看,是谁来了?
我回头,看见了身后的人。
一个男人
我认识他。他是我的父亲,十八年前,与我的母亲一起创造出我和可凉的人。
此刻,望着江童,他的脸上飞扬着笑容。
而记忆中,从未看到他有如此的表情。
“遥远,我就知道你在这里。”父亲温柔的说,慢慢走到江童身边,轻轻的抱住了他。
“我今天漂亮吗?”江童眨着眼睛问父亲。
“漂亮!遥远永远都是最漂亮的。”父亲笑着,疼惜的亲了一下江童的脸颊,“知道吗?我一整天都在想你!好想你!”
“我也是。”江童跟父亲说,眼睛却看着我,目光异常的诡异,“可暖,你看我们恩爱吗?比起你的父母来又怎样?”
我沉默着,望着父亲,眼睛一眨不眨。
“她是谁?”父亲的声音。
江童微笑,他说,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跟你同姓,叫可暖。
“哦?!”父亲点了点头,看着我笑了一下,笑容明亮灿烂,接着,他向我伸出了手,“你好,我叫温永华,是江童的爱人,很高兴认识你。”
忘了是过去多久,我缓缓拉住了父亲的手,他依旧笑,笑得很好看。
“我想喝果汁。”江童说。
“好,我这就去买。”父亲宠溺的说完,慢慢松开了我的手。
陌生的温度消失,忽然发现,一直冰冷如铁的父亲,竟然也有着这样的温暖。
“他被我催眠过,所以记忆停留在了与你母亲结婚的前一年。”父亲离开的时候,江童告诉我。
“你爱他?”我问。
江童轻轻的摇头,脸上不再充满笑容,他说,我爱了一个男人三年,但是那个人不是他。
“那你为什么跟他在一起。”
他看着我,一脸漠然。
“你想杀他?”我问。
江童忽然笑了起来,却依旧沉默。
“那安然呢?你也同样不爱她吗?”
江童看着我,他说,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沈飞。
“你不就是沈飞吗?”
“我不是。”江童摇了摇头,“我只是要在葬礼上扮演沈飞而已,真正的沈飞,是别人。”
“是谁?”
呵呵。江童再次笑了起来,他说,马上就要结束了,可暖不用着急,很快你就会知道一切了,很快。
他这样说完,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依然是陌生的号码。
“喂,请问是温可暖小姐吗?”
“是。”
“哦,是这样,我们是警察局,希望你能过来辨认一下尸体。”
“尸体?”
“对,我们刚刚接到报案,在郊区附近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我们怀疑死者是您的母亲……”
电话挂断的时候,江童依然在笑。
“他们说我妈被人杀了。”我说。
江童点了点头,他说,我知道。
然后,我的耳边响起了他刚才跟我说过的话,他说:可暖,今天晚上又有两个人会死,而那两个人,你都认识。
“另一个是谁?”我抓住江童的手问他。
“去了不就知道了。”江童推开我的手,淡淡的说。
一直到我离开,他都是笑着的,邪恶犹如鬼魅。
推开酒吧大门的时候,父亲已经回到了江童的身边,他的脸上,也一直都在笑着,灿烂如阳光一般。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心疼。
从小到大,我都觉得是他和母亲害了我和可凉,害得我们无法像正常孩子一样的快乐。
然而今天,当我看到父亲在把我们遗忘掉的情况下竟然笑得如此开心时,我在想,也许,在我们的幸福被他们牵绊住的同时,他们有可能也已经被我们牵绊的无法幸福了。
不然,他以前的表情里为何没有笑呢?
那么,这一切、从我和可凉出生到现在的这一切,究竟是谁对谁错呢?
“可暖,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见到了他,那么请你一定要帮我问问他,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依然还是像原来那样的幸福吗?”
推门出去的时候,我隐约听到江童的声音。
夜莺一样的凄凉的悲怆。
隐约听到,却并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