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利闻言,只是惨笑了一声,灰败的面容看起来更狼狈了。
“如果是以前的她,她或许真的不会任由这种事情发生吧?但……现在的神女,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她可是诺曼尔帝国的女皇啊!身居高位,有那么多的仆役和下属围在她的身边,伺候她,服侍她,替她解决各种难题,她只需要在遇到真正的大难题前出面就可以了,哪里会去管这种小事情呢?”
不光江绵绵不知道,但凡坐在一定高位上的兽人几乎都是不清楚底下的兽人有被欺压的惨状的,因为他们已经不需要再关注这些“琐事”了,自有下面的人为他们解决问题,他们只要看到结果就可以了。
都说由俭入奢易,一旦享受到了被伺候的感觉,被众星拱月的待遇,谁又会在意其他的小事?食物不用自己出马就有人准备好,房间不用自己操心就有人收拾好,甚至什么时候兴致来了,房间里就有一个雌性兽人在等着自己。
这么高规格的待遇,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一个个都想往上爬了,只苦了那些实力不足被彻底压在了底层的兽人们。作为仆人,作为奴隶,他们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又要服侍那些强大的兽人,又要去完成各种打猎任务,压榨不算,更多时候连受了伤也没人管,能熬过去的就继续熬着,熬不过去的就会被丢弃掉。
而波利,就是那个熬不下去后想尽办法逃出来的人。
听完了全部现状的赫雅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来,她仰着脖子,一条胳膊遮掩在眼睛上。
她统共听到江绵绵的事情没有几次,可每次听到的全都是爆炸式的消息。
“她都已经这么膨胀了么?”赫雅再度低下头来时,眼前一阵阵的恍惚。
“她就这么着急建立国家吗?现在这个时代可是连文明体系都还没有建设完全,更别说是完善的社会体制了。现在可好,她是作为人上人享受到了,结果却像个被鬼遮眼的昏君一样,被底下的兽人仆役欺上瞒下的,她就不怕被反噬么?”
在场除了阿黎以外,其他人都没听懂赫雅的话,但这不妨碍他们感受到她话语里那种颓唐的丧气,满满的都是对那个人的失望。
“噗~”的一声,波利猝不及防地吐出了好大一口鲜血。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阿黎更是加快了魔力的输入,哪怕他明知道,波利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果不其然,波利的脸色更差了,如果不是他还在睁眼喘气儿,说他是死人都没人怀疑。
他一把揪住了凑上前的赫雅的手腕。
“女,女神大人。”大口大口的鲜血不断从他的唇齿间溢出,刚刚用魔力吊起的最后一口气已然快要散尽,波利的手用尽了全力死死拽着赫雅,瘦弱到几乎只剩下一层皮包骨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分外骇人。
“求您,求您一定要想办法阻止神女!!”
“求您,救救大家……”
最后的恳求逐渐变成气音,很快消失不见,那只瘦弱的手还捏在她的手腕上,冰凉的指尖昭示着其主人的生息依然断绝。
阿黎的魔力也收了回来,绿色的一层荧光从波利的身上散开,宛如黑夜中的点点萤火。
“女神大人,他……?”
良久的寂静后,伯特莱姆率先打破安静。
对于他个人而言,他的确是巴不得所有食肉系的陆地兽人都死绝了才好,不过一方面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另一方面,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狠毒。
至少在波利气绝的那一刻,他就莫名有种兔死狐悲的凄凉感。
赫雅摸了摸还搭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冰凉彻骨,在往他鼻下一探,一点呼吸也无。
她静静得摇了摇头。
伯特莱姆顿时气得更凶了,他也往墙上就是一砸,整间木屋似乎都跟着一起晃了一下。
“那个江绵绵,她就是一个祸害!!”伯特莱姆气到声音都劈叉了。
“还建设什么诺曼尔帝国?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她的帝国一定会玩完的,一定会!!”说罢,怒气冲冲的某人摔门而走。
赫雅望着吱呀作响的木门,心中不知作何感想,她又看了一眼已经安详闭上双眼的波利。
曾几何时,他也是爱慕江绵绵的万千少年中的其中一个啊……
只是可惜~江绵绵如今的胡作非为都已经闹得天怒人怨了,她组建军队和创建国家的想法是好的,可惜用错了地方用错了时间用错了场合。他们为了一己之私,杀害了太多的部族,这样用暴力和武力镇压得来的服从根本没有半点忠诚可言,就像波利所说的那样,江绵绵后来收服的这些兽人部族,在她或无意或有意的苛待下,又能有几个是真心臣服于她的?再加上她还大肆捕杀森林动物,毁坏森林环境,如此以往下去,她迟早也会被自然之神给降下惩罚!
在波利去世后的第二天,在赫雅的授意下,鸟族部落为波利举办了一场属于兽人的葬礼仪式,考虑到没有棺材的问题,借助阿黎的黑火,他们将波利的遗体火化后装入瓦罐中深埋地下。
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走;生于天地,再归于天地。
整个鸟族部落一夜无眠。
凌晨时分,远方的天际从海岸线处渐渐泛白,万千色彩交织在一起,谱写出独属于晨光的高昂曲调。仿佛鱼肚白的云朵在清风吹拂下悄然远去,淡金色的光晕跃然于纸上,一抹仿佛醉酒般的晕红紧随其后,卷带着零星的绛紫,一切都在远方交织成望,又缓缓破开,徒留下一片敞亮的白光。
阿黎走上矮坡,那里的尽头站着他此生唯一的心头挚爱。
“赫雅,想去看看么?”
他从后将慵懒的女人拥入怀中,属于她发丝上的清幽香气扑鼻而来。
赫雅由着全身的力气散去,宛如一条没了骨头的美人蛇,全身心的倚靠在少年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