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禟握了一下,说道:“果真是很暖和。看来修习这巫蛊之术也是有好处的,起码冬日里不用穿这么多衣衫。哪像我们一到了隆冬腊月,整个人裹得跟个粽子似的,身上平添了十几斤的负重,做什么都不方便。”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望着她手臂上的一粒红色的物事,好奇道:“夸洛,这是何物?是胎记么?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胎记。鲜红欲滴,可爱极了。好像是人为用朱砂点上去的。”
夸洛一只手被她握着,内心里像是有一头顽皮的小鹿在四下乱撞,听他这么问,赶忙组织了一下语言回道:“这不是胎记,是一粒守宫砂。是我的师傅也就是神婆亲自给我点上去的。”胤禟轻轻放下她的手,俯下身仔细看了看守宫砂,问道:“守宫砂?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快给我讲讲什么是守宫砂。”
夸洛缓缓道:“‘守宫’就是壁虎的意思。将壁虎的幼崽放在器皿中,用朱砂喂养,等到吃了七八斤左右的朱砂时,用棍子将壁虎捣碎,制成粉末,点在女子的肢体上。女子若是嫁了人行房之后守宫砂就会自动消失。我听我师傅说起过,明朝有个叫李时珍的名医,他撰写的医书《本草纲目》中就记载过这个点守宫砂的方法。”胤禟复又站起身,坐回了椅子上,恍然道:“夸洛,那你师傅为何要给你点上守宫砂呢?莫非跟你修习巫蛊之术有关?”
夸洛点头道:“九皇子聪慧过人,一猜就中。修习巫蛊之术是分级的,越往上难度越大。要想修习上乘的巫蛊之术,必须要精神高度集中,心无杂念才行。修习巫蛊之术的多是女子,保持处子之身很重要。因为处子的心灵最纯净,甚少杂念。在我们那里很多有道行的神婆,临老了还是处子之身的。”
胤禟道:“敢情是这么回事。没想到巫蛊之术还有这么多讲究,我算是长见识了。”夸洛思考了一下,拜了一拜,诚恳地说道:“夸洛有一事冒昧相求,还望九皇子成全!”胤禟说道:“你利用巫蛊之术帮助我牢牢控制了紫蝶,算是立了大功一件。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一定会尽量满足你。”
夸洛斟酌了一下,启齿道:“按说父王将夸洛赠与九皇子,夸洛的一切都属于九皇子的。但是夸洛自小痴迷巫蛊之术,一心要追求这门异术的最高境界,成为道行高深的神婆。所以恳请九皇子让夸洛保留处子之身。除此一点之外,九皇子但有所求,夸洛一定会竭尽全力办到。而且夸洛修习了最上层的巫蛊之术,日后对九皇子的大业也会有妙用的。”
待她说完,胤禟并没有马上答复。他内心里是对这个苗疆公主有想法的。按说以他如今的地位,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呢。可他偏偏就被她吸引到了。他觉得她身上处处都透着神秘的气息,总引着他去求知、去探索。
从对紫蝶成功施术的这件事上,着实让他见识到了巫蛊之术的厉害。她说的没错,巫蛊之术对自己今后成就大业会有妙用。目下还是先答应她的好,至于以后会怎么样,还不是听凭自己。
想通这一点后,胤禟说道:“我答应你就是。夸洛姑娘,你不必多虑,只管好好修习你的巫蛊之术,缺什么短什么只管跟管家说。”
夸洛恭敬地再拜:“多谢九皇子成全!”胤禟起身往门外走去,他心里很清楚,她如今已然在自己的股掌之中。真想得到她,她根本无处可逃。
处理完御药房的公事,蔷薇起身往后院自己的住处走去。前段时间御药房又从民间搜罗了一批古代的医学典籍,好多都是历代名医的孤本。蔷薇如获至宝,当值的时间杂事较多,难以聚精会神地参阅。所以她每日都盼着能够早些忙完,好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一个人窝在被窝里抱着医学典籍读个痛快。身为一名有志于在医海之中勇攀高峰的医者,没有比徜徉在历代名家的医学典籍中更让她兴奋的事了。
洗漱完毕后,贴身伺候的丫鬟将火盆、被褥以及暖脚的汤婆子等都准备好了,蔷薇就迫不及待地说道:“你也去歇息吧。有事我自会唤你。”那丫鬟躬身退了出去。蔷薇赶忙钻进了热乎乎的被窝里,靠着软枕,披了一件厚厚的棉袄,取过昨晚尚未看完的一本典籍认真地读了起来。
时而凝神思考,时而错愕吃惊。不知不觉看了半个多时辰,忽听门口传来丫鬟的声音:“启禀主事大人,侧福晋到了!”姐姐这么晚怎么来了?蔷薇忙道:“快请!”人已经快速下了床,刚到门边,玉堂就已经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了,上来就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带着哭腔道:“蔷薇!快去救救你姐夫吧!”说完大声地哭泣了起来。
蔷薇吓坏了,赶忙将她扶到床沿上坐下,劝道:“姐姐,你先别急。快告诉我姐夫怎么了?”玉堂用手帕擦了擦眼泪,说道:“王爷最近不知遇上了什么事,心情差得很。整日里闷闷不乐,连句整话都没有。前儿夜里忽然害了风寒之症,本来也没什么大事,请了府里的郎中看了也就没事了。可王爷一点也不配合,还骂了看病的郎中,把自己一个人锁在书房里,还吩咐下去任何人不许打扰。你说这么冷的天气,害了病又不吃药这么熬下去怎么得了。我和福晋都快急死了,想着王爷平日里很尊重你。刚好你又懂医术,能不能过去一趟府里劝劝王爷。”
蔷薇埋怨道:“姐姐,这种事你应该早些和我说的。”赶忙穿了衣服,跟着玉堂出了宫门,坐了轿子直接朝王府赶去。入了王府,只见书房门外围了嫡福晋和许多下人。嫡福晋仍带着哭腔劝道:“王爷!就是遇上天大的事儿,您也不能作践自己个的身子啊!”房内传出了摔碎茶碗的声音,胤禔的声音也传了出来:“本王早有命令,任何人不准过来打扰。你们把本王的话当耳旁风啦!都给我下去!”
姐妹二人上前,蔷薇见了嫡福晋,赶忙行礼:“蔷薇见过福晋!”嫡福晋见了蔷薇,像是见到了救星似的,忙道:“蔷薇姑娘,快去劝劝王爷。”蔷薇点了点头,自己一个人推门走了进去。
“王爷之才,足安天下!然则时不我待,王爷仍旧屈居于太子爷之下,只怕难有君临天下、威加海内的那一日了!想来真是可惜、可叹又可怜!”胤禔一人斜靠在一张软塌上,披头散发的,面容憔悴。听她这么说,只是怔怔地望着她,不发一言。
蔷薇弯腰捡起地上的茶碗碎片,接着说道:“王爷可能在心里揣摩蔷薇为何会这样说。很简单!因为王爷生了病却不医治,毫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古往今来,但凡成大事者都是极爱惜自己的身子的。你看万岁爷,已经龙御天下好几十载了。而且很懂得养生之道,将来估计会成为一位长寿的君主。就算你有宏图大志要施展,总要有足够的光阴吧。如果还没活到三十岁就一命呜呜了,那又谈何理想抱负呢。何况宏图大业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远的不说,就说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也是东征西讨了几十年,才最终成就霸业的。”
一席话有理有据,说得胤禔只能是沉默以对。蔷薇趁势过去,拉起了他的手给他号脉,然后走到房门外说了一个药方,然后道:“王爷正当壮年,这点小病无碍的。你们赶紧将汤药煎来,我服侍王爷喝了。福晋、姐姐,你们都去歇着吧。我在这里陪王爷说说话。”
门外的福晋、玉堂安了心,带着一堆下人们去了。蔷薇复又走到胤禔身旁坐了下来。胤禔喘了口大气,幽幽道:“你说的这些道理我又何尝不知。然而此次本王费尽心机筹划的香囊事件,接着又出了泌妃暴毙事件,本以为可以将胤礽拉下马的。结果是功亏一篑!可见皇阿玛心里只有他这个嫡长子,从来就不多瞧一眼我这个庶长子!论才、论德他胤礽哪一点可以服众?难道就凭他嫡长子的身份就可以高居储君之位?本王实在是心有不甘啊!”
蔷薇耐心地听着,说道:“万岁爷此次没有因为这两个事件处罚太子爷,不等于他内心里就不怪罪太子爷。我倒是觉得,万岁爷只是忍而未发而已。王爷何不再多观望些时日,或许就会有转机出现呢。而且王爷要明白,不止你一个人想扳倒太子爷,还有那么多阿哥呢。他们肯定也都在暗中积蓄力量,等着向太子爷发飙呢。”胤禔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蔷薇正要说话,忽听门外一个声音道:“蔷薇姑娘,汤药已经煎好了。”蔷薇开了门,端了一碗汤药来到胤禔面前,说道:“所以王爷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转机出现。王爷,敢跟蔷薇打个赌吗?以太子爷的性子,迟早还会干出倒行逆施的事来的,所以他的倒台是注定的。只是时间早晚罢啦。因为太子爷已经生了病,但是慢性的,不可能一下子要了他的命。这种病会慢慢侵蚀他的肌体,一点一点积聚,总有一日他的躯体会轰然倒塌的。”
听完她的一袭开导的话语,胤禔像是重新振奋了精神,情不自禁地拉住她的手握着,柔声道:“谢谢你,蔷薇。谢谢你的细心开导,本王觉得好多了。”被他忽然握住手,蔷薇一时有些害羞,又想他现在还是病人,刚刚又找回了求生的意志,于是也就没再想旁的,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
蔷薇心里很清楚,像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皇子,是不能失败的。一旦失败,无论对谁都将是毁灭性的打击。然而这场血腥残酷的夺嫡之争,终究只有一人能胜出。剩下的许多人都将品尝失败的苦果。只是,这些皇子们一个个自命不凡、天命所归,他们能禁得起失败带来的身心摧残吗?只怕到时候任何良药仙方也无法医治他们内心的伤痛和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