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沫茶闻言心子一跳,果然是一条毒计啊!在万岁爷的寿诞之日,众目睽睽地将两只奄奄一息的毙鹰献给万岁爷。这不等于在当众诅咒万岁爷早些归天么?此计一旦得逞,万岁爷怎么可能不迁怒于八皇子呢?
穆硕见她走神了,晃了晃她的胳膊,佯怒道:“在想什么呢?我在跟你说话,你却神游万里去了。”苏沫茶笑了下,深思道:“此计甚是狠辣。但是要想成功实施,只怕也不容易。刚好御药房的普宁也在行在,我找她商议一下。看能不能在海东青吃的肉食中加入奇药。这方面她是行家。”穆硕拍了下大腿,说道:“倒把她给忘了!海东青是肉食性猛禽,会捕捉老鼠、蛇、野兔或小鸟等小型动物。由于它们体型较大,甚至可以捕捉到山羊、绵羊和小鹿。它们的喙大,胃肠发达,消化能力强,吃下去的老鼠,一会儿功夫就被消化得精光。所以一日之内要多次捕食。据我所知,海东青最喜欢吃的就是鹿肉。到时候只要我们把奇药掺入鹿肉之中,此计就成啦!”
“知易行难!”苏沫茶忧虑道,“此计最难的地方就是如何把控药量,而且还要掐准时间。海东青死亡的时间不能过早也不能过晚。要刚巧在万岁爷命人打开寿礼之时才好。要让万岁爷和诸位皇子、朝臣们亲眼看到。那此计才算大获成功。”穆硕面露沉吟之色,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不过,那个普宁是御药房的主事大人,必然是有几把刷子的。下药的事就交给她了。剩下的事我来亲自与宝柱对接,务必要让此次的毙鹰事件给八皇子沉重一击。”
苏沫茶坐了起来,说道:“那我现在就去找普宁?她在西边的营帐里。”穆硕伸手拉住她,道:“还是明日一早再去吧,现在太晚了。明日找到她后,你要当面抄下奇药的用法、用量,万不可出一丝一毫的差错。听宝柱说这位何管家伺候八皇子多年,也是个心细之人,而且对自家主子忠心耿耿。否则八皇子也不会派他押送寿礼。”
苏沫茶道:“我明白。”忽又叹道:“此计可以算得上歹毒了。八皇子做梦也想不到,他的身旁竟然会潜伏着一名粘杆侍卫。而且我们会在他敬献给万岁爷的寿礼上做文章。”穆硕笑了下,道:“也是该他倒霉。本来这名粘杆侍卫打入八皇子府中多年,一直毫无建树。若不是粘杆处里有备案,我都快要忘记他的存在了。很多粘杆侍卫都像他一样,平日里看着就是一枚闲棋冷子,没有多大作用。但是他们一旦出现在了特定的时间和特定的场合,他们的威力就会瞬间爆发出来,甚至足以让对手致命。我敢打包票,此计一旦成功,皇上一定会重责八皇子。毫无疑问,毙鹰事件将重创八爷党集团。”
见她呆怔不语,穆硕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笑道:“小茶,你怎么今儿跟我说话总是走神呢?”苏沫茶两只手握在了一起,幽幽道:“我是在想主子。如此恶毒的计策他是怎么想出来的。他的心机之深,实在令人胆寒。”
穆硕沉声道:“我倒是多少能理解主子几分。若是他不用尽心机,只怕如今在高墙之中禁锢的就是他啦。”苏沫茶没有再说话,而是缓缓地依偎在他温暖的怀中。穆硕也没再出声,下巴轻触着她的头顶,紧紧地将她搂在怀中。
尚未进入腊月,入冬的第一场雪就迫不及待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连着下了一夜,地上已经积了一尺多厚的白雪。由于风雪突然而至,御驾行进的速度缓慢下来。
紫蝶办完了梁九功交待的差事,一个人回到了营帐里。刚泡了一盅热茶要坐下来暖暖身子,忽见胤禟挑帘急慌慌地走了进来,说道:“快来!随我吃肉去!”紫蝶尚未问清原由,已被她拉着手出了营帐,避开巡逻的侍卫,来到了行在最后边的一处营帐里。入内一看,胤?、胤禵都在,正围着一个火堆坐着,铁架子上串了一头香獐子,烤得两面金黄,肉香四溢。
紫蝶上前给二位皇子见了礼,胤禟赶忙拉过凳子让她坐下了,将一个瓷碟子和一把小刀子递到了她手中。胤?手拿小刷子给獐子肉刷着佐料,笑道:“九哥!你倒是真不见外啊,我俩又没有请你,你自己倒主动上门来了,而且还把你的心上人给带了过来。”紫蝶作势放下瓷碟和小刀子,说道:“敦郡王,您既然怕奴才分吃您的獐子肉,那奴才就告退了。”起身就要往外走。胤?赶忙站起来拦住了她,笑道:“紫蝶姑娘,开个玩笑嘛。我就等着獐子肉烤香了,然后专门派奴才过去请你呢。”
胤禟笑道:“十弟,我发现你的脑袋最近灵光了不少,你看这便宜话说的,炉火纯青呀!”紫蝶、胤?复又坐了下来。紫蝶问道:“你们几位都不用陪皇上吗?”胤禵道:“听梁公公说,皇阿玛今儿早起觉得头有些重,所以早早的就歇下了。”胤?喝了口酒道:“不用被老爷子拘着,我就到行在附近的针叶林里碰碰运气,猎点东西打打牙祭。正好就撞见了这只香獐子,不然现在我们哪有香喷喷的獐子肉吃啊。”
火红的炭火把营帐里烘得暖烘烘的,獐子肉也被烤得油汁直冒,滴到了火堆上发出“嗤嗤”的声响。胤禟忽道:“对啦!再有几日的行程就到汤泉宫了,你们二位的寿礼都准备好了吗?”胤?满不在乎地说道:“早就预备下了。反正老爷子打小就不喜欢我,随便送一份算了。”胤禵接上话道:“我的也预备了,是我额娘给我出的主意。我还去信问了八哥,八哥说他的寿礼会赶在皇阿玛的寿诞开始前派人准时送到汤泉宫。但具体送了什么,信里也没有明说。”
胤禟笑道:“八哥还跟我们卖关子,想必这份寿礼定是别出心裁,要给皇阿玛一个惊喜。我们就拭目以待了。”胤?手握小刀子切下了一块獐子肉,也不顾烫,直接塞进了口中咀嚼着,满嘴冒油地说道:“熟啦熟啦!可以开吃啦!”余下三人被他一副狼吞虎咽的吃相逗笑了。胤禟笑道:“十弟,小心别把你的舌头烫掉了!”
四人开始就着美酒,大快朵颐地吃起獐子肉来。胤?边吃边道:“说起这香獐子,我仔细研究过。香獐子夏季多在石砬子、河谷附近的陡峭山崖活动;冬季喜在背风、向阳的地方栖息。它们擅于奔跑、跳跃,能轻快敏捷地在险峻的悬岩峭壁上活动,在密林中也常行于倒木上,并有攀登斜树的习性,极善跳跃。香獐子食性很广,夏季多以绿色植物为食,偶尔也吃些小动物,秋季喜食各种浆果、蘑菇,冬季则以可食的落叶、果实、枯枝等为食。你们发现没有?香獐子吃的东西都是山珍一类的好东西,所以造就了它们的肉质特别美味。”
余下三人听着他如数家珍地介绍香獐子,倒觉得别有趣味。胤禟道:“十弟,我看你当得起紫禁城中的第一吃货。吃个獐子肉,都能说出这么一大堆道道来。你小时候若在南书房念书时也肯这么用功,皇阿玛就不会总是责备你了。”
“别提啦!一提到念书我就头大。真不知道那些穷酸举子们寒窗苦读十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胤?说罢猛地灌了口酒。
紫蝶放下手中的瓷碟和小刀子,望着烧红的炭火,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胤?说道:“紫蝶姑娘,你怎么不吃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喽。”紫蝶环视了一下三人,严肃地问道:“你们近日见到雍亲王没有?”胤禵说道:“你说我四哥呀,他也在陪王伴驾,自然可以经常见到。我特别留意了下,他除了在御前待着,就是一个人待在自己的营帐里,倒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举动。”紫蝶说道:“昨儿扎营的时候,我在小树林里碰见他跟一名小太监嘀咕着什么。”
胤禟道:“小蝶,你多疑了吧,他跟自己的小太监说话又怎么了,很正常嘛。”紫蝶摇了摇头:“只是我觉得那个小太监长得好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但是我左思右想,就是想不起来。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胤?割下前腿上的一条獐子肉拿在手中,招呼道:“哎呀,紫蝶姑娘,你多心啦。小太监还不都长得一个样儿。赶紧吃肉吧。等下烤老了味儿就变了。”胤禟也将瓷碟和小刀子重新递到她手里。不料紫蝶一走神,手没拿住,小刀子直接掉进了火红的炭堆里。她眼中瞳孔一聚,惊呼道:“我想起那个小太监是谁啦!他是粘杆处的首领大人,叫穆硕,是我四妹的相好的。康熙五十一年时,我跟他在大姐阿离的坟前照过一面。所以印象特别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