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大一会儿,顾安歌从病房里出来,扭头一看,发现林军这厮已经很不客气的打开了她带来的那个保温盒,用一双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一次性筷子,正埋头吃得欢快。
顾安歌走过去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说:“兮兮睡着了,睡着了也看不出状态,明天我再过来一趟看看。”
林军含糊不清地说:“不用,我在这儿守着,你去忙你的。”
顾安歌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挑眉说:“怎么,我忙你就不忙了?等今天你在医院打架斗殴的丑闻传出去,你更有得忙。”
林军不以为意的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冷笑,没有接顾安歌的话,反而是不咸不淡地说:“现在电影走势很好,你跟欧盛的功劳最大,接下来的宣传我就不去了,你俩辛苦一点儿,好人做到底,直接把这事儿包圆了吧,我提前谢谢了。”
顾安歌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狮子大开口的男人,没好气地说:“你确定自己一场都不去了?”
她确定自己的脸上没有写着免费劳动力这几个字,这个人是谁给他的勇气这么冲着自己开口的?
他就不觉得心虚吗?!
林军面色沉沉的点头,沉默了片刻,他才说:“这孩子自己在这儿我不太放心,原本我是想着让她在这儿休养,我一边工作一边尽可能的照顾她也挺好,可是事实上我做得并没有自己一开始设想的那样完美,工作跟照顾孩子没法两全,所以还是算了吧。”
至于算了的是什么,林军没有明说,顾安歌却都明白了。
她闻言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说:“也许你用不着做到这一步。”
为了照顾孩子放弃工作更上一层的机会,这样的选择,别说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养父了,就是亲爹估计都没有这么拼。
林军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现在有了这么一个功成名就的机会,要是真的放弃了,着实可惜。
林军也知道顾安歌的意思,可是他心意已决,没有再就这个问题多说的想法。
他三两下吃完了顾安歌带来的吃的,把保温盒盖好还给了顾安歌,心满意足地说:“哪家酒店的菜?味道不错。”
顾安歌无语:“顾家出品,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林军捂着脸低低的笑了笑,突然转移了话题,闷闷地问:“你在瑞士有熟人吗?”
顾安歌不太明白话题怎么跳跃得如此之快,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地说:“你以为我是谁呢?世界各地都有我认识的?想什么呢你!”
林军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只是还是难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他闭着眼睛靠在医院走廊上冷冰冰硬梆梆的座椅上,轻描淡写地说:“我打算过几天就带着兮兮去瑞士休养,原本想的是你要是有熟人有关系,就帮我联系一下医院什么的,你要是没有就算了,我回头再想想办法。”
顾安歌看他一脸坚决的样子,顿了顿,把到了嘴边的劝说咽了回去。
有些时候,有些感情是不能用利益来衡量的。
只是想这么做,问心无愧而已。
顾安歌实在是无话可说,跟林军这个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响屁的人更是没什么好说的,索性就站了起来,说:“我是从家里出来的,先走了,有事儿电话联系。”
林军勉强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不明显的笑,冲她嫌弃的摆手:“赶紧滚吧。”
顾安歌黑着脸,杀气腾腾的转身走了。
第二天早上,靠在椅子上将就了一夜的林军是被怀里的手机震动震醒的。
他烦躁的揉着眉心接通了电话,刚刚说了一个喂,顾安歌完全不给他发泄怒火的机会,直接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地说:“医院的资料地址什么的我发到你邮箱了,联系方式也给你了,你到了之后,给那个人打电话,然后他会给你安排的,至于别的,你自求多福吧,再见。”
说完了,顾安歌也不在乎林军是什么反应,吧唧一下把电话挂了,然后手指一滑利落的关机塞进了兜里,把口罩从兜里掏出来扣在脸上,大步走进了机场。
顾安歌自认能帮林军的也就到这个地步了。
她昨天没直接答应下来,是因为她真的不认识瑞士的人,就这个关系路子,还是通过楼郩来走通的。
当然,为了给林军走一个关系,她昨天晚上各种割地赔款不计其数,血泪史不必一一说明,总归就是吃亏了就对了。
想到某人昨天晚上的过分行径,顾安歌隐隐磨了磨后槽牙,默默拉高了衣领,加快了步子。
她还得去下一个路演现场宣传呢,没心思去想那些没用的。
顾安歌跟欧盛是同一班航班,因为考虑到一会儿没有导演不在场,他俩要扛大旗的缘故,萧然特意给他俩安排了相邻的座位,方便他们事先对一对说辞之类的。
然而萧然高估了这两人的默契程度。
一上飞机,昨天晚上因为跟楼郩临时见了一面导致睡眠严重不足的顾安歌倒头就睡,欧盛也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心情不太美妙,全程黑脸闭着眼,算是白瞎了萧然的良苦用心。
下了飞机,直奔活动现场,顾安歌跟欧盛坐在各自的保姆车里闭着眼睛任由化妆师折腾,然后开语音对台本。
欧盛:“有人问林军没来怎么说?”
顾安歌:“你们村难道还没通网吗?他昨天晚上在医院打架斗殴脸被打破相了不好意思来丢人现眼,这个回答可以吗?”
欧盛……
他就想知道如果顾安歌真的这么说了,下次见面,林军会不会杀了她。
叹了一口气,欧盛又说:“那有人问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你又准备怎么答?”
顾安歌呵呵冷笑:“我的人身自由,腿长在我身上,我爱去哪儿去哪儿,你管我?”
欧盛彻底无言以对,忍无可忍吧唧一下把语音切断了。
再跟顾安歌说下去,他怕自己赶在林军杀人之前就忍不住把顾安歌这厮灭了。
活动现场,果然有人问了欧盛之前假设的两个问题。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欧盛就没敢让顾安歌开口,基本上都是他自己回答的,两个小时的活动折腾下来,顾安歌就跟个呼吸的背景一样站在一边,欧盛忙前忙后嘴皮子上下吧嗒好像就没停过。
顾安歌乐得清闲,结束后还乐呵呵的跟欧盛提议以后要不都这么做。
然而欧盛并不想跟她说话。
甚至还有点想打人。
林军斗殴的新闻,随着他要出国进修的新闻爆出逐渐被人们遗忘,《追光》也正式落下了辉煌的帷幕。
这边刚刚结束,欧盛就被他已经哭爹喊娘的经纪人火速赶来抓走,连一顿说好的饭都没吃上,就要去被迫营业,顾安歌见状,在一边啧啧有声的感叹:“真的好惨一男的。”
汪雨在一边站着,听到这话乐了,笑着说:“你难不成以为自己的日子会好过一些吗?”
这部电影虽然最后成绩斐然确实不错出乎了很多人的预料,但是这一开始并不在萧然的计划里。
因为顾安歌的临时起意,他不得不把很多已经安排好了的行程往后压缩,现在就到了顾安歌还债的时候了。
她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只会过得比悲惨的人更惨,不会有最惨。
顾安歌闻言脸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捂着脸痛苦出声:“好吧,我是好惨一女的。”
说话间,萧然就打着电话走了过来,一脸严肃的对着顾安歌跟汪雨做了一个走的姿势,嘴里还在不停地说:“对,我们大概五个小时之后就到,你们那边记得安排人接机,那边情况不熟悉到的时候也晚了,不太方便,吃住不挑,你们看着安排就行,对了,还有策划本子赶紧发到我邮箱,修改后的我还没有看到,明天就来不及了……”
萧然的语速飞快,跟平时嘴贱的样子截然不同。
顾安歌跟汪雨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撇了撇嘴上了车。
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后,顾安歌拧巴着一身仿佛错位了的胳膊腿从机场里走了出来,然后被一股迎面而来的冷空气吹得差点往后一倒翻了个大跟斗。
她条件反射似的往后撤了好几步,闪现回了机场大厅温暖的空气中,抱着胳膊哆嗦着说:“不是,我说,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怎么这么冷啊!我们是到南极了吗?!”
顾安歌不是一个爱好风度的人,可是中她出生长大的地方季节气候条件很好,温差并不大。
哪怕是冬天,她也习惯了只穿两件衣服的搭配,一件呢子大衣一件薄毛衣。
这么穿很好看,也能抵御大多数地方的寒冷,然而这里不可以。
刚刚一出去,顾安歌就以为自己要成冰棍了。
简直就是要人命了有没有!
而且她刚刚出去是不是看到了雪?
堆着好几十厘米那么厚的雪,这是认真的吗?如果她没记错,她要拍摄的杂志主题是春季吧?
春季主题来这种冰天雪地里来拍?
是她秀逗了上错飞机飞错了,还是那个杂志社的负责人跟摄影师在跟她开玩笑???
顾安歌震惊外加惶恐怀疑人生的时候,她看到萧然裹着一身长到了脚脖子的羽绒服从卫生间的方向走了出来。
萧然的装备很齐全,棉口罩**帽,加绒加厚羽绒服,脚上还蹬着一双毛茸茸看起来就很暖和的雪地靴。
顾安歌彻底震惊了,哆哆嗦嗦的指着萧然,咬牙切齿地问:“你觉不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