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仁隔了数天再见到娄艺琳,有些说不出话来,他知错处在他,忍下心中的酸涩,道:“美美,听我说几句话好吗?”
娄艺琳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手拉着窗户,一分不让:“汪总,我与你没什么好说。”
奕仁喉头骤然一酸,他长手长脚,爬上来就已经相当滑稽,此刻他为了不让自己掉下去,双腿卡在窗边的凸起上,时刻都有掉下去的危险。
“美……范小姐,我此行过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你解释,不知你能否赏脸听我一说?”
娄艺琳不为所动:“汪总,我们现在毫无瓜葛,您现在这种行为已经构成骚扰,您如果继续纠缠,我就要报警了。”
奕仁轻笑:“范小姐,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一听这话,娄艺琳不知从哪爆发出了力气,她眉目冷厉,竟一下子掌握住了窗户的控制权,趁着奕仁愣怔间关上窗户,然后甩给他一个冷然的背影,最后隐入黑暗。
奕仁勉强保持住身体的平衡,不从高空衰落,他低声叹气,用不惊动周围却足够屋内听个清楚的声音道:“范小姐,我只耽误你五分钟的时间,请你看在我现在身体在四楼悬空的份上,救我一命如何?”
娄艺琳在黑暗中,手紧紧攥住了被角。
奕仁假装失力,弄得动静大了一些,故意制造出身体要滑下去的声音。
奕仁正跟自己过不去的时候,忽然听见头顶的窗户开了。
他抬头去看,发现娄艺琳打开窗户,眉眼都带着冰寒,道:“五分钟。”
奕仁抿唇轻笑,攀着窗子进去,落地一瞬,娄艺琳已经坐在沙发上,冷眼望着他。
她也不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她不否认奕仁出现的那一瞬间她的心里像是已经烧开了一壶热水,可当她的热血褪去,冷静下来,她自然不会忘了奕仁是如何把她一捧火热的心,用冷水浇了个透。
奕仁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又变成那个得体高不可攀的人,仿佛刚才滑稽的一幕都是幻觉。
他挑眉一笑:“不请我坐一坐?”
借着月光,娄艺琳看着奕仁那张含笑的脸,她冷眼道:“还有四分钟,汪总。”
奕仁叹息一声,自己坐到沙发上,他决定开门见山:“范小姐,你知道陈家把你接回来是为何吗?”
娄艺琳漠然:“这些跟你没有关系。”
奕仁这回是真的再也笑不出来了,他沉下脸来,面上尽是担忧,皆出自真心实意:“那我这么说想必范小姐能听进去一些,捐献骨髓不是没有后遗症的,你会痛,会虚弱,会一段时间什么都干不了,这完全是现代医疗技术无法避免的事情,国外也如此,没有人敢保证你就是那八成的人,范小姐。”
听完奕仁的叙述,娄艺琳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一些,她压下心中的不安,站起身想要提醒奕仁注意时间,再次被他抢白:“范小姐,即使在这种高危的情况下,接受捐献骨髓的人也不一定能痊愈,你何必冒着这种危险去救一个一定要死的人呢?”
娄艺琳默默听着,手一直在发抖,奕仁都知道,他全都知道,可之前的那些,算什么?奕仁明明知道一切的,却为什么要那样对她?
难道在他看来,她就真的什么都不如吗?
娄艺琳忍住全身的颤栗,冷笑:“汪总,原来您什么都知道啊,那您应该知道我一旦做了什么决定就不会更改了吧?我是死是活跟你有什么关系?”
奕仁也站起身,双目钉住她,忍着心中的酸苦,道:“有关系。”
娄艺琳后退两步,手指着窗外:“汪总,请你出去。”
奕仁却忽然动了,他一手拉住娄艺琳的胳膊,让她狠狠撞进自己的怀里,娄艺琳奋力挣扎,却根本摆脱不开奕仁的桎梏,她气得变了脸色:“奕仁,滚!”
奕仁被骂了也不生气,他强硬地将娄艺琳圈在自己怀里,低声呢喃:“美美,我不想你出事,不想……真的不想。”
他看了一眼手表,道:“还有一分半钟,不知范小姐有没有兴趣,继续听完我说的话。”
娄艺琳勉强按捺着,道:“请随意。”
奕仁将新睿发生的那些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娄艺琳,娄艺琳面上不显,只道:“那又如何?”
奕仁轻笑:“是没什么。”
娄艺琳做了个送客的手势,奕仁倒是没多做纠缠,转身准备原路返回:“我还会再来。”
娄艺琳漠然:“你请随意。”
奕仁深吸一口气:“陈家没安好心。”
娄艺琳毫不犹豫地开口回道:“那汪总你呢?你就安了好心?起码陈家把我从拘留所里救了出来,那你呢?”
奕仁心中蓦然一痛,他苦笑一声,随后便凄然离开。
陈锡慈关了电网,倒是方便了奕仁,娄艺琳笑了一声,不过,她一开始就没打算走。
陈家于陈兰,于她自己,都是有血缘亲情在的,而血脉这些东西是无论如何都斩不断的,而娄艺琳为了彻底与陈家斩断关系,才选择了这么一条路,不管怎么说,能偿还一些便偿还一些,最好两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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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陈锡慈如常来到娄艺琳所在的房间,他一直都在通过江静初来向奕仁传递消息,
想着娄艺琳若是想离开,昨天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可当他拉开门的时候,发现娄艺琳悠然坐在沙发上,看见他进来,还露出了个礼貌的笑容。
陈锡慈一怔,第一个反应就是拉开门,走进去,然后关上门,仔细听着外面没有动静了之后才坐到娄艺琳对面,语气有些像是质问:“你怎么没走?”
娄艺琳摇头:“不想走。”
陈锡慈瞬间觉得有些头晕,他有些为难,随后坐下,这一下把娄艺琳吓得不轻,她站起身,询问陈锡慈的状况,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娄艺琳,你昨天没有走,之后再想走更是走不了,到时候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娄艺琳抿唇:“我本来就没想走,我会随时配合。”
陈锡慈拧眉:“你……”
娄艺琳道:“过些天我就和陈俊说,我愿意把那什么骨髓捐出来,我随叫随到,不过我希望你的病情永远到不了会用它的那一步。”
陈锡慈目光复杂,刚想要说什么,门忽然被敲响,佣人说是来了贵客。
娄艺琳眉头一蹙,脑海里一个名字没来由地就冒了出来。
——奕仁。
陈锡慈想问是谁,佣人又道:“贵客还邀请范小姐一叙。”
娄艺琳与陈锡慈对视一眼,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陈与平在大厅正欲奕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看样子不太愉快的样子。陈锡慈还有重病,自然是不好见客人,佣人便听了陈与平的命令,也随了奕仁的意,将娄艺琳带了过来。
娄艺琳也有许久没见奕仁,昨晚匆匆一面,娄艺琳又怒火攻心,自然不会留神去看奕仁的脸,这次见到了,她又下意识地有些难过。
奕仁瘦了一些,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不算太好,虽然精心收拾过,但也能看出他身上透露出来憔悴气息。
娄艺琳下楼时,她看见奕仁抬头看她,在二人目光相撞的那一瞬间,她明显地看到奕仁的眼睛亮了起来。
娄艺琳拧眉,瞬间移开视线,然后挑了个离奕仁和陈与平都很远的地方坐下了。
陈与平本就不待见娄艺琳,她这一出现,再加上奕仁之前的态度,自是少不了一番冷嘲热讽。
娄艺琳在旁就好像没有带耳朵,不管陈与平的话如何带刺,她都不闻不问,只是偶尔冷笑一声。
奕仁在旁时刻注意着娄艺琳,看见她的冷笑,他心里时刻都是揪着,终于,他忍不住插嘴道:“陈老先生,我这次来呢,是想要接走范小姐的。”
陈与平一瞬间变脸,他笑着:“汪总怎么能这么说?娄艺琳她不懂事,让汪总蒙受了损失,我们会好好管教她的。”
奕仁掸了掸袖口不存在的灰尘:“如何管教?一个什么都没做过的无辜之人,你们要怎么动手?屈打成招?”
陈与平本来以为奕仁是与他在一条战线上的,他完全没有想到奕仁会说出这种话,一时间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坐不住。
陈俊又不在,陈与平顿时有些头皮发麻。
奕仁泰然自若:“陈先生,今天冒昧来访,我也是为了将一些话与你说清,陈先生真的是玩得一手好棋。”
陈与平哈哈大笑:“汪总这是什么意思?老头我这么老了,脑子不够用,简直就一臭棋老道,哪说得上好。”
奕仁摩挲着茶杯,道:“康馨,您认识吗?”
康馨便是新睿里那位向奕仁指认娄艺琳的那位女职员。
一听奕仁的问话,陈与平的身形明显震颤一瞬,但他自认为很好地掩饰过去,但他的所有反应在奕仁的眼中无所遁形。
“康馨、李落星、赵璐,这三个人,还有几个我忘了叫什么的了,康馨陈老你没印象,那么这几个里总得有你认识的吧。”
陈与平脸上出现几分怒意:“你这是什么意思!”
奕仁坦然:“收买人心收买到新睿去了,陈老这是不想要国内这块市场了?”
陈与平拧眉,神色冷峻。
奕仁嘴角挂着似是而非的笑,道:“抱歉了陈老先生,刚才我骗了您,您的手下对您都很忠诚,没有说出真相,刚才不过是我诈您而已。”
说完,他还悠然地喝一口茶,浑然不觉自己已在风暴中心。
陈与平明显怔了一下,随后面容极度扭曲,这副面孔与娄艺琳初见时的温柔和蔼慈祥完全是两个极端,娄艺琳抬头看的时候,着实被吓了一跳。
奕仁似乎并不将陈与平的愤怒放在眼里,他语气始终淡淡的,面容如一:“另外据我所知,陈老先生你也不是多善良的人吧,你把你这外孙女叫回家来应该也只有一个目的,让你这个外孙女给长孙捐骨髓吧?”
陈与平暴怒:“我陈家的事情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来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