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的路上,奕仁已经给娄艺琳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将陈与平的生平叙述了一遍,娄艺琳很聪明,听见那老人姓陈,再加上他所说与他母亲陈兰有关,娄艺琳就将事情猜了个七八分。
想让她认祖归宗呗。
只是好端端的,以前也一直都没有往来,陈与平这是吃错了什么药突然来找娄艺琳?
奕仁开着车,却无法专心,时不时转头去看娄艺琳脸上的表情。
娄艺琳终于忍不住了,道:“奕仁,你专心开车,总看我干什么?”
奕仁叹气:“别想太多。”
娄艺琳知道奕仁是担心她,故而没再说什么,只把头偏到一旁去。
当奕仁和娄艺琳一起出现在陈与平面前时,老人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又想了想什么,便抚掌大笑:“原来今天是七夕啊,怪不得怪不得。”
说完,陈与平又看一眼娄艺琳:“难怪小姑娘不愿意过来。”
娄艺琳全程保持沉默,一眼都不愿意多看陈广平“汪总,今天不忙?”
奕仁打着官腔:“陈董,抬举了,今天。直接在陈广平斜对面坐下,奕仁无奈笑笑,坐在娄艺琳旁边。
陈广平抬起眼皮,看着对面的奕仁:是特殊日子,不忙。”
陈广平哪会听不出奕仁话语里的意思,只能装听不懂,又朝向娄艺琳:“小姑娘,来的路上汪总应该也跟你介绍过了,我是你的外公。”
娄艺琳像是没听见似的,坐在一旁,用手撑着头玩自己的袖子边。
与那天温柔热情的范小姐判若两人。
奕仁看娄艺琳是真不愿给陈与平面子,他想管却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幸好陈与平没有生气,只是笑眯眯的,将绅士风度发挥得淋漓尽致,仿佛他心里也有愧似的。
奕仁打破沉默:“陈董,不知你叫我们前来,所为何事?”
陈与平挑眉:“没事,我就是想看看我外孙女还肯不肯认我。”
娄艺琳抬起眼皮瞥他一眼,又低垂下头,叫了侍者过来点餐。
陈与平看向娄艺琳:“你妈妈她,葬在哪了?”
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娄艺琳的态度立即就不对了,若说她一开始的态度像是一口古井,那么现在就像是一锅沸水,滚烫激烈,又如一壶热酒,烧胃烫喉。
娄艺琳的眼神如刀锋,带着凛冽的敌意,刮向陈与平。
陈与平的岁数是娄艺琳的三轮,见过大风大浪,但他无法否认,自己也有一个瞬间被那个眼神惊到了。
娄艺琳掀唇冷笑:“我记得我妈妈从小无父无母,我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了个有钱有权的外公?我有点不太明白,您是不是找错人了,同名同姓的多的是,我妈妈她安眠多年,还希望您能谨慎一些,别认错了人,打扰她安眠。”
陈与平怎么会认错人,当年他将陈兰赶出家门,断绝父女关系为威胁,就是为了阻止陈兰与范宗耀在一起,没想到,陈兰竟会为了范宗耀那个男人真的和家里决裂,甚至有了后代。
想起往事,陈与平就觉得自己要犯心脏病。
当年她的女儿名动江明,多少人排着队上门求亲,可陈兰她偏偏看上了那个又懦弱又没大本事的范宗耀。
陈与平越想越气,脸色渐渐变得难看。
奕仁不是怕陈与平,他是担心陈与平当众犯病,给他和娄艺琳惹麻烦,因此奕仁垂眸,给陈与平倒了一杯水。
陈与平神色稍缓,看向娄艺琳:“娄艺琳,我知道你一时间没法接受,但你要想一想,若是有了陈家的庇护,你想要画画拿奖,那还不是拿到手软,还有什么小喽啰敢抢你的资格?”
娄艺琳知道陈与平在这说的是范常那件事。
娄艺琳依旧冷笑:“陈先生,既然你把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那我也不跟你绕圈子,我不姓陈,你管不了我,当然,我姓的也不是范宗耀的范,你说的那些,抱歉,我还真的不稀罕。”
陈与平终于再也笑不出来,一双眼里带上了些狠辣的光,多年商场沉浮,让他淬炼出一双火眼金睛,这双火眼金睛一旦盯上一个人,那便能叫他双腿发软,牙关打颤。
娄艺琳却不同,她本来就对陈与平印象不好,她年纪还小,妈妈还在世的时候,她就埋怨过无数次外公为什么这么不近人情,外公若是真爱她的女儿,就不该这般冷漠以待。
陈兰看走了眼,家人却企图以一种最冷酷最无情的方式让她买教训,娄艺琳不能不恨。
陈与平声音冷下来:“娄艺琳,对长辈大吼大叫,这是你妈妈教给你的?”
娄艺琳镇定自若:“对,而且还教我不要与陈家来往,因为陈家的人,心里都是黑的。”
陈与平怒不可遏,拍案欲起,却被奕仁一道寒声打断:“陈董,周围有人在看。”
陈与平老了,最在意他这张老脸,可火又全被娄艺琳拱了起来,但碍着这是在外面,不敢发作,只能狠狠瞪着娄艺琳,面带冷笑:“娄艺琳,日后你一定会为你今天所说的每一个字付出代价。”
娄艺琳嗤笑:“代价,我付出的代价还少吗,还需要你到这来表演慈祥长辈?”
陈与平心口剧烈起伏,气得不轻。
娄艺琳拿起手包便要走。奕仁紧随其后,笑吟吟地对陈广平道:“晚辈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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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艺琳走得快,就连奕仁都差点没追上。最后奕仁快步上前,拽住娄艺琳的胳膊,拧眉:“美美,你这是怎么了?”
娄艺琳脸色煞白:“他年纪大了,老了,想给下辈子积德了,来认我回陈家了?他早干什么去了?”
奕仁见娄艺琳越来越激动,心疼不已,将她搂入自己怀中,轻轻替她捋顺头发:“若是心里委屈,不妨说出来。”
娄艺琳闷在奕仁的怀里,声音也闷闷的:“奕仁,你说陈与平哪来的那么大的脸,他就不觉得问心有愧?”
奕仁轻抚娄艺琳后背,不知该如何作答。
“即使他并未对我做出过分的事情,但是我们母女两个最难的那些年,他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反倒在一切都安稳下来之后,万事都用不到他了,他来假装好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葬在了哪,你说他真的是人吗,他将我认回陈家又有什么用呢?”
娄艺琳看似抱怨的话却让奕仁猛地打了个寒颤,之前陈家都是安安静静,一副任娄艺琳自生自灭的态度,怎么最近忽然就打起了亲情牌?
奕仁的脸逐渐冷了,在娄艺琳看不见的角度,闪烁着诡谲难辨的光。
他们,有什么目的呢?
奕仁亲昵地搂过娄艺琳的肩,嘴唇贴在她的耳边,轻声道:“美美,别怕,你如果不想回去,没人能强迫得了你的。”
娄艺琳勉强露出个笑:“我只是觉得他们都太过分了。”
奕仁拍拍娄艺琳的后背,忽然一笑:“电影票还没过期,去看电影去?”
娄艺琳忍俊不禁:“你怎么还想着这茬。”
“今天可是七夕,我家大小姐盼天盼地才盼来的,怎么能让陈与平那个老头给扫了兴。”
娄艺琳看着奕仁这副模样,忽然说不出话来。
奕仁何曾这般耐心细致地对待别人过,从她小时的记忆开始,奕仁就一直都是那个冷漠高傲到不近人情的人,她见过奕仁手段狠辣的模样,也见过奕仁铁面无情的作风,更见过他叱咤风云,受万人瞩目的样子,却独独不见他细心温柔低声缱绻的模样。
原来,都用在了她这。
娄艺琳故意绷着不笑:“我不想去看了,想回家。”
奕仁打着火,侧目看她一眼:“好。”
娄艺琳忽然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仰头看他:“真回啊?”
奕仁挑眉:“不然呢?”
娄艺琳眼巴巴地看着他,一股可怜兮兮的模样。
奕仁先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一瞬间,坚冰消融,阴云被拨散,光芒从云层之中穿透出来,笼罩大地。
娄艺琳也没绷住,想凶上他一句,却忍不住笑出来,想说的话一点气势都没有了:“快……快开车!”
奕仁也忍不住在笑,笑得优雅体面,娄艺琳别过头去,看着窗外景色,眼睛与嘴角都是弯的。
电影是文艺爱情片,奕仁聚精会神地在陪娄艺琳看,反倒是娄艺琳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不看?不好看还是不喜欢?”奕仁压低声音附在娄艺琳的耳边,他答应过娄艺琳,今天要完全体验普通情侣的感觉,而普通情侣是绝对不会为看一场电影而包场的,因此二人坐在中间靠后的位置,在密密麻麻的人头之中看着电影。
娄艺琳兴致缺缺:“男主长得太丑了。”
奕仁哑然失笑:“这话要是被粉丝听见了,非拆了你不可。”
此刻大荧幕中男主与女主越靠越近,眼看就要亲上了,周围传来一片吸气的声音,奕仁抬眸,看一眼大荧幕,转头又见娄艺琳眨也不眨地看着他,那副专注的神情……
奕仁眸中含笑,低头缓缓朝娄艺琳那边凑近,屏幕里在亲,座位上也在亲……
孰料,娄艺琳忽然在二人嘴唇就要贴到一起的那一瞬间用手捂住了嘴,奕仁一愣,嘴生生撞到了娄艺琳的手背上。
堂堂汪大总裁,何时这般狼狈过。
娄艺琳又假正经似的将视线移开,没有底气:“电影还没完呢,看电影。”
奕仁则生生憋出硬伤。
奕仁含笑哄她:“找了个地方坐了一会,就看见你傻嘿嘿地出来了。”
娄艺琳冲着奕仁翻了个大白眼,随后便亲昵地挽起他的手臂,道:“行了,我们的计划还剩五分之四没有执行呢。”
奕仁无奈又好笑,任着娄艺琳将他越拉越远。
奕仁说到做到,果真没有动用权力让店家封店,二人随意地逛着,也吸引了不少眼球。光是奕仁就受到不少女性的注目礼,娄艺琳此刻只恨不得拿麻袋把奕仁套住,阻隔一切不怀好意的目光。
奕仁戏谑地看着气鼓鼓的娄艺琳,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她们都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