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仁当时对这个名字嫌弃得不行,只去过一次看个新鲜,就再也没去过了。
这些年来,如果不是江静初,他也早就忘了这张ID卡的存在了。
在奕仁走后,娄艺琳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一个东西——飞镖和靶盘。
她小心地将靶盘挂在墙上,然后站在房间的另一头,举起一只小飞镖,握在手上,瞄准之后,猛地朝靶盘上掷去,七环。
准头还不错。
黑亮的车在深夜之中迅猛前行,路灯反射到车身之上,留下一道道虚影。
奕仁脸色沉凝,他左手手肘搭在车门上,右手扶着方向盘,左手的食指虚托着下巴,他一边开车,一边在脑海里猜测可能发生的事情。
鎏金是什么地方他知道,明面上是个酒店,实际上就是个挡住脸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的地方。
江静初好端端的,一个连二十岁都没到的小姑娘,去那个地方干什么?
从她说话的语气来讲,看来她还去了不止一次,而且那个说要见她的J先生,又是个什么人物?
这些事情奕仁都不愿去想,可架不住刚才江静初接连说的那好几个“求”的语气,实在是惊恐畏惧到了极点,就好像奕仁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到了鎏金,奕仁随便从车上拿了副墨镜,遮脸以免被认出来。即使他知道大晚上在屋子里戴墨镜很蠢。
在大门口那里,刷卡,“屠夫”这个名字刚一被机器报出来,不知从哪出来两名门童,他们毕恭毕敬地给奕仁拉开门,弯腰到了九十度,齐齐喊道:“屠夫先生。”
奕仁冷漠地点了两下头就算是回应,他大踏步地往里走,经过一系列的检查,确定身份没有问题,并且身上没有带拍摄仪器,才算检查完毕。
鎏金对隐私的保护十分看重,这里面处处都是窃听器的探测仪,而且高清摄像头全面覆盖,只要有人想用拍摄仪器就会被发现,而且会被虎背熊腰的保镖们“请”出去,这也是鎏金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发生信息泄露的原因。
奕仁猜想那个大概就是江静初在的地方,她许是想让他直接去包间里面接她。
奕仁耐着性子,327,找着房间,最后站在门口,揉揉眉心,食指曲起,敲了三下门。
就在他手指离开门的那一瞬间,门猛地被从里面拉开,奕仁挑了挑眉,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穿着超短连衣裙的娇小女人站在他面前。
这女人脸上戴着一张黑色的面具,只遮住了两只眼睛,这女人看见奕仁之后,仿佛看见了救星,她眼睛里的光一瞬间就亮了起来。
她伸手,不动声色地说道:“您是哪位,有什么事吗?”同时悄悄抓过奕仁的手,在他手心写下“江静初”。
奕仁料到她现在是身处困境,太多的话都说不出来,他俯视她,发现她的ID卡就被挂在了胸前——猫头鹰。
奕仁道:“请问猫头鹰小姐在这里吗?我找她有些事情要说。”
江静初抬头,与奕仁对上视线。奕仁忽然觉得她好像没有电话里那么处境困窘,至少她现在神智清醒,不像电话里那个语无伦次的样子。
“我就是猫头鹰,请问您有什么事?”
里面的人见江静初去开个门,半天没有领人进来,有些不耐烦,喊道:“猫头鹰啊,什么人过来了?你怎么还不进来啊,别让人家不耐烦了。”
奕仁抬眼往里面瞟,江静初不动声色地动了动,正好挡住奕仁的视线,不让他往里面看。
奕仁挑眉。
江静初扭头,朝那些人说道:“是屠夫,我的好朋友。”
屋子里面忽然就静下来了。
屠夫,这个名字在鎏金里宛若一个传奇,传闻屠夫这张卡鎏金的经理留了十年,都没有给出去。直到有一天,一个年轻人过来,经理恭恭敬敬地就把那张卡给递了上去。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什么身份,有人传他是军方的人,还有人传他就是个二世祖,这张卡完全就是用钱砸出来的。
众人虽然对屠夫在心里不服,但是他们看着屠夫的排场,和鎏金里能叫得上号的人对屠夫的态度,也都知道,这屠夫恐怕是个硬钢板。
“屠夫”在鎏金的名望极高,几乎只要有人一提“我是屠夫的朋友、我是屠夫那边的人”,不管是谁,都要敬他三分,无论是真是假。但是因为这些年屠夫没有再出来,众人对屠夫的畏惧心就退了下去。
但现在猫头鹰说屠夫是她朋友。
屋子里只是静了一瞬,然后便沸腾起来。
“猫头鹰啊,你别开玩笑了。”
“你怎么可能是屠夫的朋友,屠夫都多少年没出现过了。”
“快点着,好好把你朋友带进来让我瞧瞧,让他当一把神仙。”
奕仁侧耳听着里面人说的话,微微拧眉。
江静初笑了笑:“你们别以为我是在吹牛,今天就让你们长长见识。”
说完,她把门整个拉开,奕仁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站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奕仁的身材条件极为出色,他身形高挑,宽肩窄腰,双腿笔直细长,站在原地就像一棵松,即使他戴着墨镜,但也丝毫无法掩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气息,隔着黑色镜片,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奕仁逼人的凌厉视线,
所有人也都看见了他揣在口袋里露出来的一张金色卡片的小小一角。
屠夫的卡片,就是金色的。
“你……你真的是屠夫?”
其中一个中年女人大喊出声,有些歇斯底里,带着惊恐与绝望。
奕仁礼貌颔首:“对不起,我与猫头鹰小姐之间还有些事要去处理,抱歉,人我要先带走。”
江静初也微微点头:“抱歉,今天没有等来J先生,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好好赔罪。”
客套话又都说了一堆,二人这才离去。
江静初一直表现得很镇定,奕仁跟在她的后面,眼里满是深意,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被这个女人给耍了。
可当江静初坐到车座上之后,她忽然开始全身哆嗦。
奕仁坐在主驾驶上,静静看着她,他以为她在演戏来博取同情。
可看着看着他就觉出不对来了,江静初的脸色开始变得极度苍白,嘴唇也失了血色,她浑身颤抖,几乎到了抽搐的地步,大滴大滴的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濡湿了她的头发。
奕仁眼色发沉:“江静初?”
江静初许是觉得冷,她抱住双臂,却无济于事。
“对……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江静初,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静初艰难地吞咽着口水,然后组织好语言,说道:“我给你看个东西。”
江静初一边哆嗦着,一边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两个小蜜蜂袋来。密封袋是透明的,能把里面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
是细小的白色粉末。
奕仁的脸色立即就沉了下来。
这种东西,半分都不能沾。
江静初看见了奕仁的脸色,勉强地笑了:“刚才那些人,就是干这个勾当的。”
“汪总,接下来,我……我要跟你说一件事,希望你能听下去,毕竟,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的秘密。”
奕仁脸色不太好看。
这件事情十分严重,奕仁觉得他或真或假地说上一句,也算是人性之中最基本的事情。
江静初低着头,从奕仁的角度去看,江静初这个神态显得异常寂寥落寞。
“我没得选择。”
奕仁冷笑一声,心里对江静初的那些猜测全都如暴风骤雨一样忽然就散了,然后转变为暗沉沉的深夜。
在奕仁的心里,江静初此刻已经被打上了一个“不是好人”的标签。
奕仁张口,冷声道:“你知道上世纪八十年代一个缉.毒.警.察受尽折磨惨死的事件吗?”
江静初像是被吓到,猛地抬头。
奕仁嘴角勾着:“上世纪八十年代,有一件轰动全球的卡马雷诺案,卡马雷诺是当时美国缉.毒局的一名墨西哥裔的探员,在1984年,根据卡马雷诺探员的情报,墨西哥政.府摧毁了一座巨大的du.品生产基地。这名探员断了基地内成员的财路和生路,毒.枭首领授意毒贩与当时的一些腐败警察于十一月绑架了马卡雷诺探员,并对他施加酷刑。
“施加酷刑的过程被毒贩录了下来,并且公开,全程都惨不忍睹。尸检报告显示,他在生前被注入大量安非他命,这能让他在受折磨时时刻保持清醒,接下来我的话会让你感到不适,但你必须要听。
“卡马雷诺探员五根肋骨被钝器敲碎,两条腿膝盖以下被剥皮削肉,鼻子被刃器割掉,两个眼球被捣碎,下巴被钝器击碎,八根手指被砍掉,致命伤是投顾的一处钝击凹陷,另外,从他受第一处伤开始一直到致命伤,之间的过程是三十多个小时……”
奕仁的话语刚有一瞬间的停顿,江静初忽然就脸色惨白,冷汗顺着额头止不住地往下流,她的瞳孔瞪大,全身抽搐不止,嘴巴徒劳地大张着,牙齿不断地磕碰牙床,应该是被吓坏了。
奕仁毫无一点同情心,即使江静初刚刚成年不久,但她碰了那些东西,就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卡马雷诺探员受到如此非人的对待之后,毒枭首领,卡罗金特罗至今在逃。该活着的人受尽折磨之后凄惨而死,该死的人现在却说不定在哪逍遥自在。你说,这公平吗?”
江静初忽然开始疯狂摇头,凄厉地吼:“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我没有,我没有!”
奕仁面无表情:“你应该还知道,这种东西,对人的外形影响有多大,你一旦沾上它,就永远都摆脱不掉,你终有一天会骨瘦如柴,会被所有人发现你在吸.du。
“公众对涉.毒艺人的容忍力是多少,你应该心里清楚。”
奕仁冷酷道:“有些事情,碰都不能碰,这是底线,为人的底线。”
江静初忽然崩溃大哭:“奕仁!你知道什么?”
奕仁的脸稍微有了一丝裂缝,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然后恢复平静。
而江静初,则已经崩溃,仔细说来,她不过是个刚刚踉跄着走入社会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