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曼妮笑眯眯地点头：“叶总，我还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叶勤道：“请问。”
“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新睿的一个挂名小高管而已，今年二十八岁。”
说完，他还露出个笑。
到这种时候，范曼妮还能露出笑来，她现在已经知道自己被骗了个彻底，故而表情也就正常许多，她看着叶勤道：“你的那些资料，都是伪造的？”
叶勤笑了：“那是当然。”
范曼妮将一大摞文件摞在一起，竖在桌子上弄齐，冷笑一声，道：“叶总真不愧是新睿的人。”
叶勤耸耸肩：“范总过奖了。”
范曼妮能屈能伸，不再过多纠结叶勤的事情，她抬头望向何舒，问道：“标书呢？”
何舒微有几分诧异：“范总不再仔细看看了？”
叶勤没再多说，他从何舒那里抽出标书，递给范曼妮：“范总，你已经想好了？”
范曼妮冷笑：“你们等这一天不已经等了很久了吗？我现在已经在绝路上了，我再多等一会少等一会对我来讲有什么区别吗？”
何舒：“范总是个爽快人。”
范曼妮“唰唰唰”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无比潇洒地扣上了笔盖，将文件推到何舒面前：“谢谢。”
再多一个字都没有，她看了一眼叶勤，冷声道：“叶总，请你一定要记得把我说的话完完整整地告知汪总，没事了，有缘再会。”
说完，范曼妮向来沉稳从容的步伐有了几分凌乱。
叶勤看着范曼妮的背影，道：“小何啊，你说范曼妮她还有翻身的可能吗？”
何舒被这声“小何”叫得浑身难受，他瞪了一眼叶勤，仔细思索了一会，道：“没有。”
叶勤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笑了笑，拍着何舒的肩，一句话都没说，悠悠走出了联盛的大楼。
-
娄艺琳画不下去画，刷着微博，刷出了一条新闻，把她给吓了一跳。
范氏被联盛收购，全部大换血，江明的餐饮市场将迎来新的时代。
娄艺琳深吸一口气，朝在一旁逛论坛的奕仁喊了一声：“奕仁，你看新闻了没有？”
奕仁手腕微微一甩，挪动鼠标关了面前的界面，这才转过身来：“什么新闻？”
娄艺琳看着他的眼睛，不说话。
奕仁一脸坦然，迎着她的打量，无力笑笑：“我真不清楚，刚才在看技术帖，我在思考第九代的理念和思想。”
奕仁的眼睛一点躲闪都没有，无比认真。
娄艺琳认输，把手机举到他面前去：“范氏被联盛收购了。”
奕仁：“哦，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娄艺琳摇头：“我没有想到这个事情会闹这么大，范宗耀他……怎么样了？”
“怎么？”奕仁没有料到娄艺琳会把话题扯到范宗耀身上，挑了眉，“你想替他还债？”
娄艺琳露出个寒冽入骨的笑，把奕仁给惊到，接下来她又道：“那些债他肯定是还不清了，让他吃点教训，吃点牢饭去也不错。”
奕仁有些惊奇。
娄艺琳抬头看他：“怎么？看我这么说觉得意外了？”
奕仁笑笑，点头。
他印象中娄艺琳是个温柔善良还带着点腼腆的女孩子，有些执拗，容易一条路走到黑，本性也不坏，有点笨，是那种宁愿亏待自己也不会去亏待自己所在意的人。可今天，在这些特质后面，奕仁又加了一条：有仇必报。
娄艺琳看着奕仁，有些忐忑，生怕遭嫌弃：“我……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奕仁垂头，看着娄艺琳不安地两只手又要扣到一起，他眸光一闪，抬手轻轻攥住娄艺琳左手的手腕，柔声道：“别这么说。”
娄艺琳抬起头：“我……心眼小，又记仇，骨子里就是个卑贱的人，永远上不了台面，别人伤我一分，就要十分还回去，我就是这么个人，我……我不是什么好人，心理还有问题，你……”
娄艺琳顿了一下，一直躲闪着的眼睛悄悄地对上了奕仁的，而就这么短暂的一瞬间，奕仁眼中含着笑意，耐心等她继续说下去。
娄艺琳顿了顿，吸一口气：“你别不喜欢我。”
在这，娄艺琳小心地措辞，用了个可进也可退的“喜欢”二字，她不敢用“爱”，这个字，她觉得就算是奕仁说出来，她都承受不起。
奕仁眼神认真，他攥着娄艺琳手腕的手略微收紧，像是抓住了什么一样，道：“不会。”
奕仁哑然，娄艺琳的这个思想，没毛病。
奕仁哭笑不得，却也把细节跟她讲了。
今天本来只是范宗耀还第一期债的日子，如果范宗耀乖乖地把三千万给送过去也没什么事，可坏就坏在范宗耀异想天开，他拿着四千万要求将另外近五千万的债务拖后一个月。
本来就应了奕仁要求等着找范宗耀碴的冯经理正愁着没地找范宗耀的茬，这回范宗耀自己送上门来的，这可就怪不得他。
于是赌场那边便下了最后通牒，要他在三天之后把所有钱都还上，范家现在已经穷途末路，就算是一分钱都多拿不出来。
结果就是，范宗耀生生捱了一顿毒打，最后险些被剁掉一只手，范宗耀贪生怕死，好说歹说讨要来了一个给自己女儿打电话的机会，便顶着一张猪头脸，给范曼妮打了个电话过去。堂堂正正的一个男人，前半生过得风光无比的范总，此刻竟然被吓得拨号的时候手都抖得有些不稳。
程经理坐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范宗耀。
第一遍没有打通，范宗耀直接就双腿无力跌坐在地上。
旁边的保镖眼看着就要把手机抢回去，范宗耀像是抱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手机不放，争抢之中范宗耀将电话又给范曼妮拨了回去，这回谢天谢地，通了。
程经理给保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躲开。
保镖听话地让开。
而范宗耀，一点骨气都没有，声泪俱下地跟范曼妮说明自己这边的情况。
电话开的是免提，范曼妮说的话程经理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范曼妮声音一直都很冷漠，只重复了两个字：“没钱。”
程经理乐不可支，差点就没忍住笑出声来。
最后范宗耀都没从范曼妮那里要来钱。程经理把玩着一把水果刀，笑了：“行了行了，范总，用手来抵债吧，一只手两千万，怎么样？”
范宗耀跌坐在地上，疯狂地后退着，喊声凄厉。
直到最后范宗耀吓得晕过去的时候，程经理也没把手剁下来。
程经理用刀背拍了拍范宗耀有些胖的脸颊，嗤笑道：“你要是乐意，我还不乐意呢，您的手是多金贵啊一只值两千万？我呸。”
最后范宗耀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江明市公安局里，一名警官手里拿着个蓝色的文件夹，看见范宗耀醒来，就立即立正，问道：“范宗耀先生是吧？”
范宗耀一愣，扭头看了看自己所处的环境，好半天才明白自己的处境，发疯了。
范宗耀涉嫌聚众豪赌，金额过大，被群众举报，因为金额太大了，市局决定要认认真真处理一下这个案子。
结果情节太过严重，这么大的金额，已经足够范宗耀把牢底坐穿了。
范曼妮自始至终都没有出过面处理这件事，范宗耀根本没有与外界联系的机会，就连找个律师都是不可能。
他的一双儿女都连个电话都没有给他打，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入了狱。
范曼妮早已把范宗耀和陈兰的事情告诉了范常，范常对这件事也是相当不齿，只恨自己的父亲怎么会是这种人。
-
听完奕仁将事情的缘由讲了个清楚，娄艺琳沉默一阵，才问了一声：“范宗耀被打得惨吗？”
奕仁莞尔：“很惨，差点被剁下来手。”
娄艺琳笑开：“那我就放心了。”
奕仁将手机扔到一边去，扶着娄艺琳的椅子，将她整个人几乎罩到自己怀里，揉了揉她的头发：“美美，你恨范宗耀吗？”
娄艺琳仰起头来看他：“也说不上恨不恨吧，就是不想计较了。”
奕仁替她将头发捋顺，道：“我们美美这么大方？”
娄艺琳知道奕仁这是在帮自己调节情绪，便露出个笑：“不是大方不大方的事，范宗耀他在我心上就跟块腐肉一样，成天在心里发臭，现在把他扫出去了，心里好受很多，我再去想那些腐朽发臭的事情那不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算了，就算了。”
奕仁专注地看着娄艺琳，一只手将娄艺琳的头往自己稍稍揽去，沉声道：“美美，这件事就过去了，以后不会再有范家的人来找你麻烦，范曼妮和范常的事情都有我来处理，他们当时对你做出的那些事情，我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你不用担心，听我的。”
娄艺琳仰头笑看他：“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这么胆小的？”
奕仁宠溺地笑笑：“我在跟你说正经事，你认真点。”
娄艺琳收了笑，却还有点忍不住，用手捏住自己的嘴唇，却还是收不住，抬眼，无辜地看向奕仁。
奕仁被她逗笑，也跟着笑，本来严肃的脸也露出了个笑容，两人团在一起，不知所谓地笑着，良久，娄艺琳抽着气，才道：“不笑了不笑了，我听你的听你的。”
奕仁比娄艺琳强，收放自如，收了眼角的笑纹，道：“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
奕仁被她这个说法给逗笑，问道：“那你们什么时候要交稿？”
娄艺琳算了算：“时间还蛮富裕的，六七月份的时候才交。”
“那你打算回席殊？”
娄艺琳抬头，疑惑地看着奕仁。
奕仁又问一句：“回去吗？”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带着点小祈求。
娄艺琳知道奕仁想听见什么话，她故意思考许久，也不给出准话，眼珠转来转去，半晌，才说：“我也不清楚，看情况吧，要是程野那边进行得不顺利的话，我就得过去陪着她。”
奕仁低笑一声：“那你回你家吗。”
娄艺琳这次点头点的特别快：“回。”
奕仁知道娄艺琳故意跟他唱着反调来，也不恼，索性就坐到娄艺琳坐着的椅子扶手上，俯身看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