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玉琴冉?她,她说她叫玉琴冉?”
连初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她的确听见了这三个字。
若是从前,她应当以为这是同音或者重名罢了。可是,容煞玦的态度和恐慌无不透露着,这绝不是重名的巧合。
“冉……初华,你、你听我说。”那,几乎也是容煞玦抛诸脑后的陈年往事了。
可当眼前这个连初华成为了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之后,这件往事,似乎不能被轻易地揭开。
那个印象里已经模糊的孩子模样,此刻因为这个小碗的出现,甚至因为她口中的“玉琴冉”三个字,彻底清晰起来。
那个五岁就病逝的玉琴冉,是他儿时认识的一个朋友。
可当父亲将连初华带回来的那一刻,容煞玦也不知为何,偏偏要将她的名字改成别人的名字,为何?
微微发颤的指尖,不敢去直视的目光,仿佛还有一些应该被记起的却被遗忘了。
“所以,她才是真正的玉琴冉,我被改成这个名字,都是因为你,对吧?”
连初华脑中一片空白,也愈发沉重,心中犹如刀绞,却只能沉沉地喘着粗气。
容煞玦还来不及去扶着她,便被她狠狠推开。这个推测,亦是真相,他怎么能去否定,怎么去解释?
她只觉得那强烈的心跳声,如在耳畔的嘶吼声,尖锐刺耳。
很快,全身血液都像在加速燃烧一般,似乎有一样东西,顷刻之间就要从体内迸发出来。
忽然眼前一黑,所有的声音、疼痛,全都消失了。
再一睁眼,眼前一切恢复如常,可她,却再不是以往的连初华了。
她感觉得到,体内从一出生就存在的封印,就在刚才,突破了。
“初华,你怎么了初华?”容煞玦心急如焚,靠近却又不敢靠的太近,声声呼唤。
屋外,焚苼阁的上空,乃至松州城的上空,布着最坚不可摧的结界。
视线从屋外移回容煞玦的身上时,再无以往的眷恋:“容煞玦,你爹擅改凡人命数,违背契约之事,神女可知?”
一切发生的过于突然,连初华的封印初解,脑海中的记忆也只是恢复星点,并不完全。那封印封住的是似乎是一股神力,可是目前的她尚且没有完全恢复,只是开了些许神智。
她偷偷凝聚法力,只能聚得一成而已,还不足以对付此前遇见的来路不明的异能人。
从异能人和小碗的出现,到现在连初华突破封印,浑身流露出的神之气息,无不揭示这背后的真相会多么可怕。
连初华本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何以身上会有他和父亲都发觉不了的封印。如今封印解除,她身上又都是神之气息,难道她是……
“你,你不是她!”莫非,被带走的连初华,根本就没有被放回来。
怒吼声传遍整个屋子,甚至容煞玦的那一双眼睛,都充满了恨意。
他恨,他怨,他怎么能蠢到这个地步,现在才发现?如果现在这个不是她,哪她究竟被带往何处?若是……
连初华只冷笑了两声,并未对他适才自以为肯定的愚蠢猜测做出任何答复。
只是抬手轻轻一合掌,眨眼间,一缕白光入了结界,落在身侧。
容煞玦还未来得及走近,便被连初华施法定住,僵在原地,不能动弹,也不能言语。
唯有那一双充满太多疑惑的眼睛,默默的望着这个面容熟悉但极为陌生的女子。她如何使得法术,又为何带着封印,异能人针对地究竟是何人?
“海音,你怎么这么迟才让我冲破封印?”
白光瞬间化作一名妙龄女子,白衣翩翩、仙风道骨的模样也不过如此了。青丝长垂,眉眼如星,目光里的温柔似水,看的那一眼,很容易陷入无限遐想之中。尤见她的视线落在连初华身上时,温顺地令人生疑。
连初华那似乎带着嗔怪却又并不责怪的语气,令那叫海音的女子放心了许多。
可在容煞玦听来,这种自带威严的语气,的确不该是连初华的。容貌、声音一模一样,可是形色之间,却判若两人,易容亦或是……幻术?
“你临走前说过,在人间这段日子,会有诸多不顺,都是你早就知晓的。”温柔的声音轻轻的落在耳畔,让连初华想起了一些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故人的味道,故人的语气。有海音在,竟如此安心,不愧是相伴了她这么多年的知心人。
“罢了罢了,就先这样。我再过一阵子就会回去,辛苦你了。”望着海音那期盼已久的眼神,想起了那身不由己的使命,连初华忽而觉得,天上本就没有那么的好,人间也没有那么的糟糕。
海音点了点头,眼中略带不舍,但瞧着那容煞玦,好似无物,便一转身离开了此处。
她走了,可是连初华的烦恼却又重新燃起。思来想去,终是一挥手,解了容煞玦的定身术,缓缓落座。
“容煞玦,我知你有诸多不解。但,我是与不是连初华,这契约能告诉你。”她只凭空一挥,便飞来一纸,停于容煞玦的面前,字字立显。
契约本身并无凭证,但契约所系乃是签约人的气息,气息缠绕,便知前世今生。
容煞玦半信半疑,终是伸手出去,去感知那份气息。
只刚触碰的一瞬间,寒冰刺骨、锥心之痛悉数袭来。他从无数痛苦执念中,看见了最初的她,孤独、无助、恐慌。
霎时,契约飞速离去,气息消失。容煞玦仿佛浑身力气也在同一瞬间彻底抽去,跌倒在地。眼前越发的模糊,耳中也是嗡嗡作响,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挣扎了片刻,便彻底晕了过去。
“容煞玦啊容煞玦,你终究不是他,也成为不了他,甚至你比他差得太多了。
可既然我亏欠他的,也只能再陪你度过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段日子,作为补偿了……”
时光已逝,眼前这副容貌早就不是当初心心念念的那个了。
她心有所系,亦有所动,俯下身去,轻轻的伸了手去,慢慢的,慢慢的靠近着,靠近那曾经近在咫尺的气息。
“楚之,好久不见。”
她的手骤然停在那,不敢轻易去触碰,生怕这脆弱的命数因她而消失。彼时沉沉的舒了口气,起身离去。
微光泛泛,风和正好,当年的故事如那风中落叶,纵然当年风采天下独一份,此刻也是来去不由己,未来更是不知变数。
庭院之中,依旧是连初华从小见到大的模样,可是封印一解,眼中风景是风景,但更多的还有不得不去背负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