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走了?”
“嗯,我亲眼所见,他们二人不欢而散。”
“那便是说,明日婚事可以好好进行了。”
说着,她撒下手中的饲料,池子里的红白锦鲤便都围了过来。
“事情倒是比想象中顺利,果然,天无绝人之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君璟如是,云缃帙也如是。看来,真的是双喜临门了。
“你回去吧,有什么事要及时来报。”
双华在她手里塞了一锭银子,月婵湲见了,止住她,“此等成双好事,这么一点怎么够?”
从梳妆台的妆奁里挑选了一根翡翠珠钗,上面墨玉的色泽流光,似孔雀的蓝绿色尾翎那般惊艳。她亲自放到依云的手上,一时之间,她的心跳都有些静止了。
如此上等的首饰,值钱程度不属于几锭金子吧!依云暗自心惊,吞了吞口水,“月小姐,这太贵重了,依云受不起。”
“受得起,以后,只要你还像这样听从于我,你会得到更好的东西。”
将她的手握住,月婵湲的眼中传递着别样的光彩。
“小姐都给你了,你还不好生谢过?”
“是,依云,谢过夫人。”
“夫人?”听到这两个字,月婵湲顿时对她刮目相看,“你倒是挺会说话,等到明日我成了真正的君夫人,你就到我院中做事吧。”
“依云谢过夫人!”
“对了,身上的伤怎么样,还疼吗?”
轻抚着她肩上的衣衫,月婵湲的面上是满满的关怀之色。
“承蒙夫人关心,已经不疼了。”
“那便好,不然,我可是会自责伤了你的。”
“夫人所做都是对依云的栽培,依云感激不尽。”
“哈哈,真是个上道的丫头。双华,以后你可要跟她多学着点儿。”
双华福身,眼角仔细打量着低眉顺目的依云。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要午休一会儿。明日需要做的可有太多了……”
“依云告退。”
她小心捧着手中的珠钗和银子,如捧了一手的星河般珍贵。毕恭毕敬地退下了。
待她走后,双华不解地看着她,月婵湲正摆弄着那些不胜枚举的首饰。
“小姐,您为何对她这般好。明明她什么也没做。”
“这你就不懂了,往往得人心者得天下。罚过也赏过,唯有恩威并施,她才会贴心地为我办事。我到了君府,有很多东西还得靠她。”
“有什么事让奴婢去办不也一样吗?打小奴婢就在照顾您,她肯定没我对您这般忠心。”
“话可不是这样说的,于公于私,有的事只能她去做,这样我既长了人脉,若真遇到危险,也有人做你的替罪羊。”
一番话听得双华幡然醒悟,透过梳妆镜,她眼里的算计毫不掩饰。
如今只是第一步,想要把以后的每一步都走好,人力是她最需要的!
夜寒凉,君璟独立庭中,望月思怀。
明明就要娶进新娘,他却不像头一晚幸福得睡不着觉的新郎官。
今夜的月如玉盘,可依旧是带了残缺。明日便是十五了,是迎娶月婵湲的日子。
他们自幼相识,还结为一家人,或许在外人眼里,的确值得称颂。但对于他来说,好像月婵湲给他的感觉,仅仅是一个知书达理的望门千金。
人常言,月府门第出良人,如今,这京城多少子弟的妻室首选,月府的千金就要娶进他的家门。金榜题名,洞房花烛,这等人生大事,现在想来,他心里却无一分激动。
她给他的记忆,倒不如那个人深刻。
不过昨夜,他们却分道扬镳了。她似乎很伤心,有安慰的话,他却无法出口。冥冥之中,好像他错过了什么,可什么也想不起。
心中的怅然让他不能寐,所以他只能在院里站站。
“公子,您怎么还不睡?”
君烨已在暗处站了多时,见他站在那里,只是望着月亮,不知在想什么,颇有些萧瑟的意味。
“睡不着。”
”明天您可要起个大早,若是不休息好怎么办。”
“君烨,为什么我会一直想着她?”
“公子,您就别来酸我了,明明都是要在一起的夫妻了,还这么肉麻。”
“我没有说她,我是说……云缃帙。”
云缃帙?
君烨听到这声差点没喊出来。若是让她听了去,怕是要跟公子翻脸!
“您若是想她,为何不直接去找她?”
“找也没用,她已经走了。”
回忆起昨晚的场景,他至今有些介怀。若是他当时开口留下她,会不会好一些?
“走了!去哪儿了,神仙岛?”
他摇头,君烨只感觉如今的公子更变异了无差。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不会啊,好好的,怎么就走了?”
君璟没有回答他,他倒是对这件事深感惊讶。这个答案,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又怎么说与他听呢?
“或许她只是说了气话,如今在府里。要不然属下帮您看看?”
“不必了。”
“可——”
“你也去休息吧,明日的事,还有很多。”
说完,他径自回了屋。只剩君烨在风中凌乱,怎么感觉自己比当事人还操心呢?
房中是白天绣房送来的喜服。红色的,挂于架上,满目的喜庆。
君璟悠悠叹着气,让自己的思绪放空,不久后沉沉睡去。
寂静的夜里,人们都已睡下,间或两三声狗吠从巷口传来,声声不绝于耳。
这样的夜晚,月府里还有房间点着灯。
“你可知灵蛊去哪儿了?”
月修看着空荡荡的暗格,按压住内心的怒火。
“婵湲不知。”
“果真?”
他细眯着眼,眼神似要看穿她的内心。月婵湲轻声道,“不知。”
“那日就只有你看到过灵蛊,除此之外,外人一概不知,你说真的不是你?”
她屏着气,不再言语。月修踱着步,“君璟以前如何,我不知道。可昨日一见,你真以为我没看出端倪么……”
“爹爹何意?”
“是你盗的灵蛊,用在了他身上,我说的可对?”
“……是。”
“婵湲,你糊涂啊!”
听她承认了自己所为,月修一阵痛心疾首,“那灵蛊的反噬,是常人所能承受吗?你将蛊施在他身上,无异于要了他的命啊!”
“可我能如何?事情到了那般田地,我若不采取措施,他到时候娶谁还指不定呢!”
“可他也是你的夫君,你有没有想过,他若暴毙早逝,你一个人会好过吗?届时君家的财产也许不是你的,你也会被人诟病……”
“财产?”
月婵湲沉静着,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爹,或许你根本不是担心我,而是担心君璟死后,君家的财产不能落到你之手吧?”
“混账话!若是连你该得的都拿不到手,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我要的只是他的人,与他的钱财无关。”
她扭过头,并不赞同月修的说法。她从来,都只是想跟他在一起,并不是看重他在京城的地位!
“难道你以为灵蛊就有用吗?这只能一时让他的心思在你身上,一辈子何其长,你就不曾想过?”
“即便是一时,我也愿意。更何况,我有的是法子让他想着我。”
“糊涂,糊涂啊……你知道灵蛊也会反噬你的吗?”
“那又如何,我从未惧怕。”
月修从未见她这般执拗,心痛的时候又怒其不争,“每月十五之夜,蛊毒必会发作,明日你该如何?”
“船到桥头自然直,爹不用为我担心我既然做了,就会承担后果。”
“我月修,怎会有你这般倔强的女儿啊!明夜不论如何,你都不能跟他待在一起!”
“爹!”
“你就当这是擅作主张的后果,我不会让你自己往火坑里跳的,你回去吧。”
“爹?”
月修背过身,不再理她。见此,她只得离开。
良久,他在房中,重重地叹了口气。婵湲,爹对不住你了,因为只有灵蛊,才能帮我达到目的……
在回京之前,他就暗中布置了一切,回京,促成他们的婚事,再借她之手将灵蛊种在君璟体内。只有真正控制了君璟,君府的所有才会转手到他这里来。
当年他和君晟,南如忧,他们三人在明安大陆的商业何其辉煌!
然,昔故人已矣,如今,只有他来完成曾经所约定的——三家成一脉,若真的汇于一处,那么他月修便是这大陆最大的商业霸主!
为此,他已耗费半生,现下事情正朝正确的方向发展,这便足矣。
而在成大业的路上,势必会失去一些东西,他曾教过婵湲,而她也按着这个方向,一步一步,走在他布置的路上,从今以后,月家必定超越君家,会在这个大陆日渐繁华!
烛光幽暗忽明,他的眼中是无尽的谋算。他已经错过一次机会,这一次,再不能有任何差池!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命运,早在很久以前便已注定。月修的心思方起的那一天,他们就都被绑在了一起。君璟是,月婵湲是,缃帙亦然。
只是人心诡谲多变,没有什么事是必然,也没有什么事是一锤定音,所有的是是非非,都源于各自的选择罢了。唯一能做的,便是让自己的心不染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