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下来,他已是面红耳赤,显然,他被气得不清。
“我一直都把公子你看做世上最无双的人,岂料在这件事上,你简直做得过分!”
“她,天牢……”
“算我君烨看错了人,你实在……”
忍住了剩下的话,君烨愁眉不展,再无顾忌地离开了。
房间一时又恢复了冷清,君璟的心里却已是波涛汹涌。
“夫君?君烨他——”
月婵湲刚来,就见君烨负气离开,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她的口气带着试探,莫不是,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吧?
“我且问你,她如今怎样?”
“不知夫君,所言何人啊?”
她将手中的补药放下,坐在他身边。眉目间都是温柔。
“云缃帙。”
“夫君想问什么?”她目光一转,柔声说,“是那日你为何出手?还是她流了多少血。”
“我……”
她说的这些他都还记得,满世界的鲜红,孱弱的她。那个场面,他想,是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月婵湲见他眼中升起愧疚,心中松了口气,“你从未,说过她是女子。”
君璟眉头一蹙,欲言又止。
“不过这些事,也不重要了。她如今进了天牢,也算是了了吧。”
“她现在如何?可有性命危险?”
“你为何,那么在意这个?”
见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君璟移开目光,轻叹一声,“到底是我害了她。”
“你,可是想起什么了?”
她的声音忽地紧张起来,手中绣帕都要被揪烂了。
君璟却问,“想起什么?”
“……啊,没什么。”
“方才,君烨也说了很多,难道我跟她——”
“夫君勿要多想,不过是君烨见你手上染血,一时激动,他说的话,就不用往心里去了吧。”
他似懂非懂,虽然她一直出言安慰,不过心底那空洞,是因为什么?
“可我……”
“好了,你那日之后便病倒了,如今身子虚弱,就不要勉强自己。先把药喝了吧。”
她眼里的情意从未变过,貌似自己,真的对不住她许多。
这样想着,他尝试去忽略心底那些奇怪的感受,接过了药。
……
“皇上,国师求见。”
奕羽正在批阅奏章,听侍卫来报,他立刻放下手中狼毫,起身道,“快请他进来!还有,以后国师见朕,不必通报。”
“是。”
南卿方踏入殿中,那抹明黄的身影正在等他。
“臣,参见皇上。”
“国师快快请起!你我之间,不必在乎这些繁文缛节。”
“臣深感皇上爱戴,不过皇上当受此等礼节。”
他抬首,脸上的久违的明朗笑容。许久未见,他风姿依旧,虽是一身官袍,也难掩他特有的秀丽风采。
但若细看,便会发现他眼下略青,似乎没有休息好。
“国师可是未好好休息?朕见你,气色不大好啊。”
“皇上见笑了,臣这几日潜心研读《星经》,倒是没把自己照顾好。”
“朕知国师术业专攻,可身体上的事,也不能有分毫懈怠啊。你看我,光顾着说,都忘了你还站着了。来来,坐下说。”
赐了上座,早有下人来奉茶。南卿端着茶杯,目光微敛,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任何人看,都不禁迷失在他的魅力下。
“哦,不知国师今日来,是有何要事啊?”
奕羽抿了一口茶,神情放松,在南卿面前,他从来都不会端着架子。
南卿对上他的眼神,笑道,“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臣还在犹豫,该不该让皇上分心。”
“哈哈哈,国师眼里的小事,只怕都不简单。不如细细说来,朕看能不能帮上你。”
“既然如此,臣便逾越一问,”他看着杯中飘浮的白色茶花,略做停顿,“这两日更深时分,宫墙之内总闻吵扰,其中不乏刀戈之声。许是臣失眠的缘故,这些声音倒是犹闻在耳。不知皇上可了解这件事?”
闻言,奕羽的表情一僵,然后摇头说道,“不瞒国师啊,这都是捕抓一名钦犯所致。”
“哦?钦犯。”
一双桃花眼中都是疑惑,他就像世外之人,身在红墙却不知红墙事。
“是啊,若非如此,那逆——”
“启禀皇上!二殿下他又去了天牢,那些守卫快拦不住了!”
这一声禀报听得南卿云里雾里,倒是奕羽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你看,你看,真是说不得!这就是那逆子成天做的荒唐事!”
“二殿下他?”
“唉,若是国师愿意同行,不妨帮朕说教一番那个逆子。”
奕羽刚要走,心想若是有国师在,兴许弈珩会听他的话也不一定。
而南卿自然乐意之至,本来,他便是为此事而来!
……
“全都给本殿滚开!”
天牢之外,守卫的侍卫们与弈珩面面相对。他们站成一行,持戈守在门口,在奉命守卫的时候,又很是为难。
“殿下,实在是对不住,您不能进去。”
“不能?呵,几日前能进,为何现在不能?”
“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进入牢中,您也一样。”
“非要本殿每日来打趴些人,你们才肯罢休吗?”
“……殿下,这,您就不要为难小的们了……”
纵使是白日里,天牢也森冷的可怕,看着上方那雕刻的天牢二字,弈珩头一次这般痛恨这个地方。
一想起她还在里面,身负重伤,他的恼意就更甚,“我再说一次,让开!”
“这……”
那些守卫面面相觑,都不敢招惹这个臭名远昭的二殿下。
这几日,看牢的兄弟都倒下一拨又一拨了,轻则皮肉之苦,重则卧病在床,只因他们阻拦了他的路。可皇上的圣旨在上,有谁胆敢抗旨不遵?
是以,二者相权取其轻,他们宁愿受皮肉之痛,也不想直接丢了脑袋!
三日来,每天他定要来几次,有的时候他累了,威胁着派了太医进去,若是太医出来说无事,他骂咧几句便离开,有的时候太医说情况不乐观,那他定然是要硬闯进去的!
而这种时候,他们并不能真的伤害到他,这可苦了他们这些小喽啰!
弈珩不愿与他们多费口舌,昨晚来的时候,宋太医说情况暂时稳定了,怎料今天早晨再来,太医说她的伤情有所恶化!
是以他方才去把太医院所有的人都叫了来,不论是今日当值,还是回去轮休的,就连其中一个老太医,昨日递了辞呈,今日正欲卸甲归田,都被治跃和贺楠‘带’了回来!
眼下,将值正午,太阳升得老高,这般热晒,那名老太医已有些顶不住,他只怕还未见到那个病人,自己便先一步驾鹤西去!
天牢外面,形势紧张,弈珩带来的侍卫,还有一干太医都在他身后侯着。
“行,既然如此,本殿就拿你们的血,祭这劳什子天牢!”
话音未落,他抽出贺楠的佩剑,一举朝前划过——
“住手!混账!”
眼看那名当头的侍卫就要死于剑下,那些太医们都转过头,不愿直视鲜血四溅。这时,奕羽的声音忽地响起。
他硬生生止住了剑锋,不甘心地回头。
看清了奕羽身边跟随的那人后,他心中的火再次被点燃。
“你还有脸来。”
一语既出,奕羽与在场众人皆是一脸震惊。他们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从来都知道殿下狂妄,目中无人,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冒犯自己的父亲?
这,殿下如此出言不逊,忤逆九五之尊,只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你,你说什么?”
显然,此刻的奕羽血压蹭蹭升高,从没有想过自己的儿子会跟自己这样说话!
然而弈珩并不搭理他,而是直直走到南卿跟前,重复道,“你还有脸来?”
他身上的气势凌人,那双琥珀眸子里的怒火燃燃而起。不过南卿却不为所动,依旧扬着唇角,不甚在意。
“混账,你竟敢这样跟国师说话!”
知道他不是同自己说,奕羽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免生气。
弈珩冷冷看了眼南卿后,终于回过来说,“父皇,让我进去。”
“不可能,任何人都不得进去。”
“为何?”
“这是朕的授令!她是朝廷钦犯,意图谋杀皇室之人,朕绝不能姑息这种情况!你也早些醒悟,勿要受人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