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金秋十月,丹桂飘香。气温虽然降低了不少,可一旦晴朗起来,那秋日的太阳可真晒得人暖洋洋的。
譬如现在,御湖上,就是一片好风光。
一叶轻舟上,载了三人。船夫在船头撑船,另有二人围几而坐。
此时湖上就这一艘船,远远望去,小小一点嵌在水墨里,悠悠漂流着。
船上的人正是弈珩与缃帙,拗不过这二皇子,缃帙只得陪他来泛舟。
“为何这湖上,独我们一只?”
堤岸边,不少游人来往而过,按理说,这样的日子里,湖上该有许多船只。
弈珩自然知道怎么回事,那些船夫早已都被他‘笼络’,一并离开了。本来么,这等闲情雅致之事,要一眼望去,都是人,那便没那个意境了。
“许是,生意不好,都走了罢。”见她欲言又止,他拈起一块青玉酥就往她嘴里放,“吃,你肯定饿了。”
嘴里被塞了块糕点,缃帙说不出话,有火没处出,这个弈珩,总是直来直去,这般粗鲁!
见她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弈珩别过头,低低笑着。傻丫头,难不成等你反应过来,拆穿我么?
“你看,如今秋季,飞鸟南迁。御湖千顷,此刻也鲜少得见几只。算是今日一个遗憾了。”
“这有什么好遗憾的,等到春天,不都又回来了么?“
“呵,你倒是对什么都看得开。”
“不然呢?受到一点挫折便想不开,那得有多难受。”
缃帙喝了口茶,清香慢慢在口中散开。这茶点配茗茶,倒是一种享受!
看她享受生活的样子,弈珩咧嘴一笑,“哎,其实有时候,我真羡慕你,整日无忧无虑,遇到什么事也不会往心里去。“
“无忧无虑?”
缃帙重复道,神思一时恍惚,暗自想道,我要真的无忧无虑,那该多好。
“认识你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她抬起头,迷茫的看着他。也是,之前皇上和浮盈郡主问及她的真名,都是他一语带过,他知道自己有难言之隐,而且还帮衬她?
“看在你人不坏的份上,不妨告诉你。”
反正他一个皇子,对她这种小喽啰也不会有什么兴趣,而且这东西,总不能一直藏着掖着。
说到此,她替弈珩斟满了茶,又给自己满上,随后拿起茶杯,以茶代酒。看得弈珩一脸兴致。
“那么,我就正式跟你介绍一下,我姓云,名缃帙。外来人士,家中非富非贵,如今不得已拜倒在你之门下,但我相信过不了多久,我就能重获自由……嗯,为了不久的将来,干杯!”
说完,她仰头饮下,却发现弈珩还没动,“你怎么不喝呀。”
“我都还没说,你就喝了,这杯不算。”
“……好吧。”
弈珩拿过茶壶,替她添茶,也学着她的样子,豪气干云,“我,弈珩,京城人士。如你所见,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天人之姿……如今擒获了你这个妖魔鬼怪,我相信,不论现在还是将来,你都逃不出我的五指山!嗯,干杯!”
虽然他的内容令她不耻,但他这股嘚瑟劲儿,让缃帙忍不住笑出声来。
“哟,还笑了。”弈珩喝了茶,见她笑得花枝乱颤,也跟着乐呵起来,“你笑起来,还蛮好看的。虽比我,逊色那么一丢丢。”
“嘁,真不要脸。”
缃帙白了他一眼,开心溢于言表。
方才介绍的时候,他居然没有提及自己显赫身份,这一点令她刮目相看。看来,他也不是那种把功利放嘴边儿的纨绔子弟!
“以后没事,多笑笑啊!不然一副小媳妇儿委屈样,别人还以为我成天虐待你。”
他目光纯粹,俨然一个直白小伙儿,有时候缃帙倒真觉得,他比那些寻常子弟更好相处。
可他不经意说到的小媳妇儿几个字,让她打了个激灵。这货,莫不是看出了她是个女的?
“这大老爷们儿的,谁没事儿傻笑啊!”
缃帙没好气的看着他,欲盖弥彰的样子在他眼中,分外可爱。
也罢,既然她执意隐瞒自己的女子身份,他便遂她的意,假装不知道吧!
哥俩好的在她肩上重重一拍,缃帙只感觉茶水都快吐出来。为了避免有破绽她强撑身体坐着,不动如山。
还挺结实!这个居然都能抗住!
弈珩偷笑,“是啊,男人么,又不是女子!应当以稳重为先!”
接着他一把搂住她,义气磅礴,“来,敬你我兄弟情义!”
“嗯!”
缃帙努力缩着自己的身体,这家伙,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没心眼儿,手往哪儿放啊!
“我说,你虽然没了那宝贝,可人还硬朗得很!不若德胜不男不女。”
远在宫中的高德胜莫名打了个喷嚏,这天儿,是谁在骂他来着!
缃帙假笑着,附和着,“是啊是啊,我身体挺好。”
就这样,一个以为自己天衣无缝,一个努力装作自己不知道。两人欢欢欣欣地喝完了几个茶壶,肚子都被茶水装满了。
累了就一起躺在舷板上,日光将船舷晒得温暖十足,即使躺在上面也不觉得凉。
头顶便是无边青天,偶有几朵漂浮的白云,奇形怪状,千变万化。放空的时候,就是看着云朵,也能看很久。
“真美。”
“什么?”
弈珩手枕着头,扭头看她。
“那些天上的云……”
她想起了那个时候,和君璟一起躺在无垠的草原上。他们说了很多,互诉心意,解开彼此的心结。
那一天,很美好,可却也仅仅只是一天,在她漫长的人生里,短短流逝的一天。
“别看这时候它们很美好,刚开始的时候,什么都很好。等到时间过了,充斥了各种的矛盾,可能是一阵风,抑或是一场雨,这些美好,便不复存在了……”
她的声音浅浅的,一字一语却映在他心间。缃帙,其实你没有自己说的那般坦然,很多事,你还是放不下。
到最后,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弈珩静静凝视着她的睡颜,眼中心疼显现……
日渐西斜,天边的红霞一点点铺陈至远方,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