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顾雁飞,在楚翡上路预备回到江州的第三天,身上的武功内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伤口也没有出现没有愈合或是因为动作太大而再一次崩开,她自觉地恢复的不错,令羽前些日子送了不少补品来,应当都是精心挑选过的,没有和顾雁飞之前服用的药药性相冲的,这样连日的补下来,虽说身上并没有多长出几两肉,但是看起来,脸色确实好了不少。
令羽叩响了顾雁飞的门,他走进屋里来,唇角带着习惯了的邪气的笑容,只是眸光里闪着一点儿绚丽的光彩,在看到顾雁飞的那一瞬间露出一点儿笑容来——顾雁飞现在能够确定了。似乎是发现了顾雁飞已经发觉了自己的心思,令羽在她面前也不太过隐藏,偶尔露出这样的笑容来,总是容易打顾雁飞一个措手不及。
顾雁飞下意识垂下目光来,她说不清现在自己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但是有一点她是确定的——她还不想和任何人有进一步的发展,令羽身上的秘密太多,而她又有太多太多的事等着去做,她实在是不想再和谁牵连到一起。抿了抿唇角,她开口:“怎么了?今天是什么事儿?”
“你这话说的,像是我天天没有事干来烦你似的——我不就送了几次补品,又探了两次病吗?身子爽利一些了吗?”令羽扬了扬眉梢,脸上是真假掺半的调侃神情,只是眸光里闪动着一点儿光芒,发现顾雁飞下意识想要退却,他也毫不在意,很快换了狡黠又邪气的神情丝毫都没有想要追问的意思。
令羽与之前相同的相处状态显然是让顾雁飞松了一口气,她点了点头,眉眼之间也染上了一点儿浅浅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她抬了抬下颚示意令羽进门来,不要站在门口:“确实好些了,大抵再过个五天左右,内力就能彻底恢复了……进来罢,站在门口做什么,有什么事不能进来说。”
“我就不进去了,这次来是为了跟你说……”令羽却摇了摇头——往日里他往顾雁飞身边屋子里蹭着挤着都来不及,今天却只是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一点儿邪气的笑容,唇角微勾便是一段风流,只是这其中隐隐藏着一点儿血腥的认真,让顾雁飞也不由自主的有点儿期待他接下来想要说些什么。
顾雁飞轻轻弯了弯唇角,她记得之前拜托过令羽帮忙注意打探单独离去的闻莺的消息,难不成是……她抬眸:“是闻莺有消息了吗?”
令羽还是只是摇头,他薄唇微启,吐出简单字句,却霎时让顾雁飞睁大了眼睛。什么养伤也顾不得了,那一瞬顾雁飞脸色沉下来的比夏天的天气变得还要快,她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让令羽站在门口稍等一会儿,她转身回到房间,也来不及换一身衣服,身上披了一件外衫就出了门。
“小姐……?”尺素茫然的看着顾雁飞的动作,不免有两份担心。顾雁飞的脸色沉了下来,眸光之中深深浅浅浮起血腥又饱含戾气的光,看着就教人觉得不大舒服。顾雁飞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浑身上下都是威严自成的怒气,让尺素看了都不由的心惊。
顾雁飞不想解释太多,听到令羽说抓到了那个人,她只想速速去他面前将该报的仇全部报了才好,连一个多余的字儿都不想说,她垂下目光,只轻轻点了点头:“你也跟上。”说完这句话,她带着匆忙抓起自己佩剑跟着出门的尺素出了门,朝着令羽又一颔首,“好了,我们走罢。”
令羽点了点头,带着二人往外走去。他们没有出令宅的门,令宅虽然并不算小,但是在这儿住了这么久,各个地方都有些什么,顾雁飞和尺素大概也摸透了,可是当令羽带着尺素和顾雁飞走到东南边的一个角落,打开了一间库房的门,又不知道拨动了什么样的机关,那库房中出现一个密道的门的时候,还是对视了一眼,觉得有些惊诧。
这个密道并不算长,往下走了一小段路,就到了一个关着门的密室。密室门口有个暗卫模样的人守着,看着令羽带着人过来,连忙跪下行了个礼,被令羽摆了摆手让他起来,言简意赅道:“开门,里面怎么样?”
“原以为长成那样的凶悍模样,是个什么样的硬骨头,事实上却受不了刑,也极其怕死,稍微用点儿招数就什么都往外说,只不过……听起来真假掺半。听说您要来,专门让他休息了一个时辰。”那暗卫一边从怀中掏出钥匙开门,一边答道,语调里似乎颇有些不屑的意思,自始至终似乎是没有看到令羽身后顾雁飞和尺素,打开门之后跟在三人身后进了屋。
小小的密室之中除了四角点起的四盏烛火之外并没有别的光,虽然角落之中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洞通气,但是空气中的血腥气还是浓的让尺素这样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想要皱眉。屋中昏黄的烛光摇曳着,照出屋中刑架上被钉住的那个人——尺素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定是个刑室,却没想到这个刑室之中,关得原来是那个人。
被钉在刑架上的是个男子,身高九尺有余,即使是现在看上去无比落魄狼狈,也看得出他高大健硕,上身赤裸着,有不少细密的伤口在其上,但是仍旧能够看出那一块块突起的肌肉下面蕴藏着的力量。他的脚只是堪堪碰得到地面,胳膊和腿都被几寸长的铁钉钉住,几乎是以血肉之力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落下来,而这个时候他垂着脑袋,一头乱发杂草似的敷在脸上,看不清面容。呼吸声沉重,显然是在睡梦之中。
“这是……”尺素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人,由于灯光并不如何清楚,他又一直低着头,所以并没能很快认出,只是越看越眼熟,她的心中不免也是有了猜想的,她回头去看顾雁飞,在看到顾雁飞的目光那一瞬不由自主的咂了咂舌——还真是他!
令羽微微抬起眼帘,看着面前以这样一个古怪的姿势陷入沉睡之中的男子,朝着自己跟着他们三个人进来的手下打了一个手势,点了点头:“把他弄醒。”
“是。”那暗卫点了点头又行了个礼,熟练地朝着房间内的一个角落走过去,角落里放着几个盛了井水的水桶,夏日里井水是最凉的,一直放在密室之中也没能温热多少,他抬起一个木桶,转身就朝着刑架上的人泼了过去。
冰凉的井水淋了一头一身,脸上几乎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一点儿痛意,刑架上的人发出一声长长的粗重的呻吟,摆了摆头,似乎从混沌之中找回了一点儿清醒。他抬起自己沉重的眼皮,身上所有的伤口伴随着神志的回笼而传来剧痛,目光所及是四个人的鞋子和衣摆,他咳了两声,声音呕哑嘲哳难以入耳,缓缓地抬起头来。
随着他抬头的动作,昏暗的烛光打在他的脸上——确实是个熟人。乱糟糟的头发之下,露出了一张看上去五官平平无奇的脸。可是他的脸上却有一道斜着横贯了整张脸的狰狞伤疤,仿佛盘踞在其上的一只巨大的蜈蚣,看上去可惧可怕,甚至在脸上干涸的血痕之下还有两分恶心。没错,被钉在刑架子上的正是山鹰。
……他不是跑了吗?尺素看着他身上交错的伤口和已经被鲜血染透的神色长裤,也忍不住露出了一点儿愤恨的表情。她虽然和妆迟的关系并不如何亲厚,但是对她来说,她也并不知道妆迟其实是怀着别的心思接近的顾雁飞,她只觉得一个一直在一块儿的漂亮姑娘就这么死在夏州有些太可惜,见惯了生离死别也不忍心,将大部分原因都归咎于了山鹰。
那个朝着顾雁飞射了箭的黑衣人可是就是藏在山鹰的山寨之中的人,虽然后面再被捉到的时候就咬破额藏在自己口中的毒囊自尽了,但是能够带着一群人藏在山寨的后院之中,难不成还能是别人的手下?这不怪他怪谁?
当然,顾雁飞心中也未免对于那个黑衣人的来历有些怀疑,那些黑衣人无论是偶尔说出的话还是长相武功招式套路,都更像与大楚接壤的南黎国的人,但是他们出现在山寨之中,山鹰定然是知情的。更何况她与山鹰的仇怨远远不止只妆迟的这一条命,上一世所经历的一切,她都要在这个时候全部让他还回来!
“你动手,还是让我的人动手你瞧着?”看着顾雁飞眸光里跳动着的那一团冷冽又血腥的火,令羽却像是全然不怕,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目光落在墙上的那些各色的刑具之上,语调里带着一点儿邪魅的残忍,听起来颇有一种魅惑人心的意思。
顾雁飞听着这话,脑海之中的怒意倒是略微平淡了一些,她没想到令羽会说这样的话。上一世她身为女将,也少有人待她到关押囚犯的刑室牢房,更不提亲自出手拷问惩罚,终是还将她当做女子尊着,哪儿会有人让她亲手来?虽然大楚民风开放,却也没开放到那个地步。
她的目光里带着一点儿惊诧,看在令羽眼中却不免带了笑,他装作不知道顾雁飞为何露出这样的表情,微微一一挑眉,神情之中有两分可惜:“你不愿意?那只能让我手下的人来了,我不喜欢血,更何况这种人,想来血都是脏的。”
“不,我自己来。”顾雁飞看着令羽漫不经心的神情,立刻摇了摇头——她不惧血污,更何况和山鹰之间固有一个结局,怎么能够劳烦他人之手?她只可惜,可惜墙上刑具太少,没有能够折磨人心的东西和法子,不够解恨。
走到挂满了刑具的墙边,顾雁飞的目光在上面扫视了一圈,几乎是没有犹豫,她伸手摘下了墙上的那一根长鞭,手腕一抖传来一声破空之声,鞭如灵蛇攀上她的手腕,走到山鹰面前,用上一点儿内力,柔软的鞭梢便顿时立了起来,在山鹰的下颚上留下了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