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雁飞事实上并不是喜欢挑衅或者说喜欢逞口头之快的人,上一世经历的勾心斗角多了,便更知道怎样将自己想说的话变成无数文雅又暗含其意的句子,她喜欢和聪明的人交谈,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们就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她更是和从来不喜欢张扬的,即使有这样的资本,她也并不如何愿意,更不要提称呼自己为“本小姐”。
原本在闻莺那里被莫名其妙的说上一通,心中已是不快,楚翡变成这样更是要全权“仰仗”那一位闻莺姑娘,顾雁飞就是再好的性子,磨到这儿也是给磨没了。眉眼之间浮起两分戾气,顾雁飞二话不说拔出了手中的剑,长剑上面纤尘不染,只闪着一点摄人寒光,顾雁飞眸光里盛着血腥气——直指坐在床上的那个“楚翡”。
可是那个楚翡却似乎是分毫不惧的,他的目光幽深,似乎是只要有人在他身边,就能够从木讷呆滞的傀儡状态变成一个行为举止都像极了身体原主人的人。他微微抿了抿唇角,露出一点儿带着桃花色的温柔笑意,那双桃花眸带着一点儿坦然的有恃无恐看过来的时候真的像极了楚翡本人,他轻轻挑了下颚:“算了罢,你根本不敢对我做什么的,即使你不怕我伤我,也该怕伤到你们心尖儿上的这位殿下,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够把他找回来——对了,女孩子家家的,就不要用剑了,容易伤到自己。”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伤你?你算个什么东西!”顾雁飞被说中了事实,却似乎没有半点儿在意似的,她浅浅挑了挑眉,眉眼之间不屑的神情更甚,眸光里大大咧咧写着不悦两个字,她诚然也如扶风一样觉得这个人一举一动和真正的楚翡确实毫无差别,可是冒牌货在她眼中就是混身上下都贴着“冒牌货”三个字,甚是让她不喜欢。
顾雁飞一垂眸,唇角落下一个恶劣的笑容:“你不配管我用不用剑——我确实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把真正的楚羿找回来,不过只要杀了你,也就无谓他回来不回来,不是吗?”当然,这一句话纯属哄一哄他罢了,顾雁飞不会让楚翡死在这儿,之前也从妆迟的口中得到了如何将以前的楚翡找回来的方法,对着瞪大眼睛看过来的扶风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口型,顾雁飞笑呵呵的掂了掂手中的剑,显然是要动真格的了。
只是顾雁飞充满了战意想要真正来一场笔试,那个冒牌的楚翡却显然不这么想,刚刚看到顾雁飞的时候他就一直保持着一种若有所思的表情,刚刚更是用指尖摩挲着下巴看了好半晌,直到现在,他的声音突然斜斜突入:“我认得你——你是不是叫,雁飞?”
他将“雁飞”这两个字念得婉转多情又温柔,仿佛是有情人伏在耳侧念着自己的心上人的名字,连唇齿之间都留着一点儿香气,风流又潇洒,教人忍不住想要弯着唇角笑起来。
可是顾雁飞只是微微一愣,随后在眼角处带了一点儿怒火——这一次她连笑容都不愿意多加掩饰,连一个不屑的眼神都欠奉,不悦确实让她从头到脚都被塞外的狂风乱琼包裹起来,只要敢伸手的那一瞬间,就会被冻僵割伤,她垂下眸光来,幽深的黑色凤眸之中酝酿着风暴:“我又没有说过,你不配?无论是我该不该用剑,还是我的名字是什么,你都不配,你记得又怎么样?你以为你真的能取代他吗?”
银光一闪,顾雁飞的剑已经破开空中凝滞的风直直向前刺去,没有什么华丽的招式,也不用繁复的辞藻作为形容,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而顾雁飞这一瞬间的这一剑,真正将一个“快”字发挥到了极致,电光火石之间,几乎来不及眨眼,那剑已经到了楚翡面前,剑刃的银光上映着顾雁飞鲜红的唇瓣,微微扯开一抹嘲讽。
楚翡原本当真只是练过一点儿拳脚功夫,犹豫皇后母族势大,也练过一点儿内功,只是都上不了台面,在顾雁飞的眼睛里,当真是连真正有天赋的小孩子也不如——这其实并没有什么,正如顾雁飞曾经所说,既然上天给了楚家成为大楚天子的气运,那么终究会拿走一点儿东西,比如说习武的天赋,大楚建国以来,还没听说过哪个皇家的男丁能够在武功方面有所建树。
可是今日的这个楚翡显然不太一眼,顾雁飞的剑快得仿佛一道闪电从上凌空劈下,可是上一秒还端端正正坐在床榻上的楚翡,在下一秒却突然身子想旁边一闪,就像是提前预知到了顾雁飞会从那个方式那个地点刺过来似的,轻轻松松就躲开了这一剑,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半分僵硬。
“楚翡”看着顾雁飞拿剑的手,目光中丝毫不掩饰赞赏,微微抿起唇角仿佛他很是喜悦,指尖轻轻在剑尖上一弹,即使是这样的一点儿轻微的力道,也能够让剑尖弯曲——顾雁飞用的这样的长剑,还是有些太软了:“你用剑竟然不错,我不记得这一点。”
“因为你毕竟不是他。”顾雁飞虽然对于楚翡躲开了她的攻击而感到诧异,但是脸上的神情却并没有半分破绽楚翡坐着,而她直直矗立楚翡身前,楚翡的仰视更让她显得高挑又高傲,她这样回答他,那些孤高自诩是由她绝对的实力作为支撑。
一剑不中还有第二剑,可是令人感到惊诧的是,虽然顾雁飞是个使长枪的,但是顾家自古传下来的就是用剑,她的剑虽然到不了自己父亲和兄长那样出神入化的地步,但是也不是这样的普通人随随便便就能躲开的,但是无论顾雁飞有多快,楚翡似乎都要比顾雁飞更快,他没有办法出手攻击顾雁飞只能躲避,却并不妨碍他动作快到几乎让顾雁飞眼花缭乱——啧,棘手起来了。
而站在顾雁飞身后,并没有引起楚翡注意的妆迟和尺素看了,也更觉惊讶。妆迟似乎隐隐明白了原来闻莺的操控人心的术法之中竟然有这样的功效——这也就可以解释了,为什么那一日闻莺仅仅是操控了一个武功算不上多么杰出的师妹,就可以以一己之力屠了剩下的所有师妹,只留下了她一个人。虽然她一直没有明白,师姐为什么要杀了那些师妹,又为什么独独只留下了她一个人。她们曾经相依为命,在这之后却只能成为仇敌吗?
纵然是顾雁飞和妆迟两个人心绪复杂,也只能暂且将这些是全部抛之脑后——眼前还有更大的麻烦。骨哨的声音传出去已经很久了,连顾雁飞和妆迟都从密道之中逃出而赶到了,页一页二却还是不见踪影,这只能代表他们遇到了麻烦被阻碍住了脚步,山寨中的那些人肯定是听到哨声赶来了,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你伤不到我的,雁飞,别白费力气了,我暂时还不想伤害你,你走罢。”经过和顾雁飞的一番交锋,楚翡不可鞥还坐在床上,他飘然落在地面上,仿佛脚下踏着云一般轻飘飘的,微微垂下眼眸他站着,便要比顾雁飞高一些,声音里隐隐约约带着笑意,那双桃花眸这样看下来,一如昨日他们在江州的那些时光。
顾雁飞却并不想听着他再说这样的屁话,这个人不是楚翡,也不可能成为楚翡。她当初选择楚翡不仅仅是因为楚翡是太子身后家大业大,更是因为楚翡是一个有责任心有目标,有自己的坚持,或许有的时候会看起来有些愚蠢,但是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个掌权者能够保持最大的善良的人,而不是这样一个看上去温润如玉,实际上却血腥又冷血的玩意儿——若不是知道这是闻莺的一种控制人心的法门,顾雁飞当真要觉得楚翡被鬼上身了,毕竟重生这样的事都会有,鬼上身大概也不是什么大事。
“叫我雁飞?你配吗?”顾雁飞抿着唇,略微有些烦躁,她来之前在脑海中想了无数个可能会遇到的问题想了无数个解决方式,却偏偏没能预料到,楚翡突然会有这么高的武功,并不是顾雁飞没有办法制服,但是需要时间,而且一定会让楚翡受伤,有些得不偿失的意味。
鲜红的一点儿舌尖舔过自己干涩的唇角,顾雁飞顺手扔掉了自己手中的剑——这把剑太过尖利,顾雁飞拿在手中,很难在不伤到楚翡的情况下制服他。赤手空拳,顾雁飞再一次冲了上去。
她扔掉了手中的长剑的动作使得“楚翡”有些茫然,但是也只是那么一瞬间,他回过神之后正巧对上顾雁飞纤长雪白手指紧握成拳冲了过来,看着顾雁飞伸出左手,他下意识向右边闪避,可是就那么一瞬间,顾雁飞将内力运转到了极致,虚晃一招,看起来竟然连残影都看不清,伸出右手化拳为掌,她捉准楚翡向着右边闪避的动作,立手一劈,干净利落披在楚翡的后颈。
就这么一招,楚翡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已经双眼一翻向后趟过去,也“干脆利落”的昏了过去。而停下动作的顾雁飞在那一瞬却看着好不了多少,她几乎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仅仅那一瞬浑身上下的衣服就湿了个透,脸色苍白脚步虚浮,这样一瞬间提升功力的副作用太大,也是万不得已,她才用出这样的招式。
“小姐!”“殿下!”
尺素和扶风在这个时候做出了同样的反应,妆迟仓皇的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伸手一把搂住了顾雁飞有些摇摇欲坠的身体,她的目光在顾雁飞的脸上一停,浅浅抿了抿唇:“小姐太冒险了,这一伤,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时间不多了,扶风抱着楚翡,尺素扶好我,我们快走。”顾雁飞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显出两分狼狈的神情,但是即使如此她也并不能放松,虽然刚刚副作用过度使她失去了一战之力,但是耳朵却还是灵便的,她已经听到了不远处繁杂的脚步声,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