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飞小心,那蛇有毒!见血封喉,不可小觑!”顾雁飞虽然不认得面前这个通体深蓝的蛇是什么蛇,但这不代表妆迟也不认识,她看着顾雁飞挡在她面前,对峙那条深蓝色的蛇,忍不住浅浅抿了抿唇角,眉眼之间透露出一丝紧张之色。她很少露出这样清晰的慌张,顾雁飞看在眼里,不禁心下一凛。
面对着这样极具威胁力的恐怖蛇类,即使是无畏无惧如顾雁飞,也会有想要逃的冲动。可是她身后是妆迟,她若是在这个时候逃离,就是将妆迟送入了蛇口,她做不出这样的事。
顾雁飞身上散发出一种强烈的威压,而这似乎让那只毒蛇感到了无与伦比的危险,它看起来似乎比刚刚更加焦躁,立起的上半蛇身左右摇晃着,一双金黄色的蛇瞳死死盯着顾雁飞,里面倒映着她的身影,口中嘶嘶威胁之声不绝于耳。它微微向后一顿,他做出了攻击的动作。
“雁飞退后!”
而在这一刻,妆迟的声音骤然在顾雁飞耳边响起——她竟然让顾雁飞退后,顾雁飞如何能退,又如何敢退。可是妆迟声音中那一点决然的意味让人心惊,顾燕雁飞听在耳中,微微抿唇,身体总是比自己的思想要动的更快一些。在顾雁飞意识到自己动了的那一刻之前,她事实上便已经听从妆迟的指令,飞快退后,让出一片空地。
在她的身体后退的同一瞬间,那一条蛇骤然扑了上来,顾雁飞甚至看得见它张开血盆大口的那一瞬间,嘴中无比清晰的獠牙。而下一瞬,不知道她身后的妆迟什么时候从自己怀中掏出了一把无色无味的粉末,她将这把粉末撒出去,一大部分撒到了那条毒蛇的身上。
那粉末看上去无色无味,顾雁飞甚至都没能看得清,可是威力却无比惊人,在触碰到毒蛇的鳞片之时,那条毒蛇便扭曲起来,就像是有什么烈火在灼烧它的身体一般,口中发出痛苦的嘶鸣,他落在地上,扭曲着挣扎,那双金光蛇瞳骤然浮起血色,顾雁飞甚至从一条蛇身上看出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
而这并没什么用,很快,它的身体逐渐被腐蚀,那原本无比坚硬柔韧的鳞片一边滋滋的响着,一边发出一种带着腥味的焦臭嗨。这药粉如此霸道,就连本就身带剧毒的这样的毒蛇,都挨不住侵蚀,在地上扭曲不过半刻时间,声音便越来越弱,很快就僵直在地上,不再动弹了,显然已经死了。
顾雁飞似乎是这个时候,才从刚才的那种震惊中回过神儿来。她茫然的眨了两下眼睛,不敢相信刚才那样霸道又烈性的毒粉是从她认为没有丝毫自保能力妆迟手中撒出去的。她转过头看向妆迟的目光不免有些复杂,唇瓣翕动两下,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在妆迟那复杂的目光之下,什么都没能说得出来。
妆迟看着顾雁飞那一瞬间的茫然神色,那不敢置信的目光,缓缓垂下眼眸,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点苦涩又决绝的神情,她看着地上那条已经烧成焦黑的碳,轻轻一动便会全部化为灰飞的蛇尸,语调里带了点与平日不符的,过于平淡的冷静:“这样的蛇很毒,所以一点进攻的机会都不能留给它,雁飞,我不想瞒你——”
妆迟的话音未落,顾雁飞的耳尖儿却是微微一动,她的耳力向来不,在妆迟那刚刚犹豫的语调之中,她分明听到一声属于女子的轻笑,那几乎是个气声,并不如何分明,但是顾雁飞保证不是她听错了,确实有人在笑。她朝着不知道想要说什么的妆迟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屏气凝神,神情沉重,继续侧耳倾听。
顾雁飞听到了一点脚步声,很轻,几乎是微乎其微,恍若午夜的猫轻灵的越过不知谁家的房檐,踩在碎瓦上的声音。一步又一步,充满了优雅又内敛的韵律,仿佛这个人是踏着无声的歌而来,自有其一派风流。有人来了,会是谁?顾雁飞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几乎是眼睛都不愿意眨一下,望向她从未来得及探究的密道深处,而在那火折子的光芒照不到的地方,逐渐闪出一个人影来。
那个人影身姿玲珑有致,体态风度样样可称得上绝。一步一步缓步踏来,仿佛足下步步生莲。她穿着一身火红华裳,曳地的裙袂尾端还坠着几个精致又不落俗套的流苏。长发披散,却并不显得凌乱,脸颊两侧流柔顺留下两缕,更称肤色似雪。
她逐渐走近,也就逐渐清晰起来,顾雁飞便看得更加清楚。那人生得一双杏眸,一双眼眸的尾部却不是常人一般,而是微微下垂,更显出一分不符合年龄的娇俏来,而最绝妙的是右眼之下有一颗泪痣,更平添两分冷傲之色,两种迥然不同的气质,在她身上却得到了完美的结合,她确实美得有些惊心动魄——顾雁飞见过这个人,她就是闻莺。
“……我还当是谁来了,若是普通人,早就死在这蛇毒之下,不过若是你,能够抵挡这蛇倒也不是什么新奇的事。”闻莺的声音里最初似乎还有两分疑惑,但是当她越过顾燕飞,看向顾言菲身后的妆迟的时候,那一双偏琥珀色的眼眸突然一亮,虽然其中很快的划过一抹惊诧之色,但是不过是一转眼,很快她唇角边抿出一丝,算是嘲讽,也算是怀念的奇异笑容,“妆迟,好久不见,我很想你。”
“……师姐。”妆迟原本预想过无数的她和闻莺再见的场景,却没想到会是在这儿,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密道之中,那一张她曾经梦见过无数次的脸悄然出现在面前,她仍旧是像过去一样,优雅从容坦然,漂亮的几乎让人心惊。妆迟看着闻莺脸上熟悉的笑容,听着她说的好久不见时,妆迟只觉得自己胸口翻涌起惊涛骇浪,她几乎在那一瞬间红了眼眶。
闻莺听得妆迟叫她师姐,脸上的神情似乎在那一瞬间有一点僵硬,这并不是一种不喜欢或是不习惯的僵硬,而是一种狂喜的同时难以控制自身表情的证明。她深深呼出一口气,轻轻一颔首,长长的羽睫颤动两下,一笑嫣然:“你还记得我这个师姐,我以为你去江州两年早就忘了我。这两年……过得怎么样?”
顾雁飞从她们二人的交谈之中察觉出一点,奇怪的细节,从始至终,闻莺在和妆迟交谈的时候,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妆迟,她似乎从毫不在乎妆迟身边有顾咋没这样一个人,她落在妆迟身上的目光是隐藏着灼热的,就像是在看什么自己失而复得的宝贝一般。若不是妆迟说过她曾经和闻莺有仇,顾雁飞甚至会觉得,这就是一幅关系很好却分别多时的师姐妹相遇相认图。
妆迟以为自己会在遇到闻莺的时候会忍不住责问之前发生的一切,可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面对着闻莺那熟悉到让她无法稳定心神的笑容的时候,他却还是将原本想要问出口的那些话,全部咽下。他浅浅抿了抿唇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闻莺的问题,也不知道是否该回答这个问题,垂下眸光:“我……过的不错,师姐过的,可还好?”
“算不上好,师父给了我一个一点都不好做的任务,可倒也算是愁坏我了。”闻莺似乎丝毫不觉得这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她眉眼之间带着安然神情,语调温柔平和,尾音上又带着一点儿特有的撒娇的娇俏,就像是向着自己姐妹抱怨师父布置的功课太难的小姑娘一般。说到这儿。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一笑:“师妹,你的任务怎样?好做吗?做完了吗?”
这个问题却让妆迟在一瞬间就僵住了,她那一双碧色的眼眸里顿时封起一片寒冰,无助的眨了两下眼睛。她向来不是会说谎的人,特别是在和自己当年朝夕相处的师姐面前,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她开口:“我的任务……”她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向自己身边的顾雁飞。在那一瞬间眸中的惊慌几乎化成实质,刺痛了她,也刺痛了一旁并不知道她们在谈论什么任务的顾雁飞。
闻莺似乎是在这个瞬间才察觉妆迟的身边其实是站了一个人的,她顺着妆迟的目光看过去,自然也看到了妆迟不自然颤动的睫毛和眸中那溢出来的惊慌,她太熟悉这个在她身边活了十几年的姑娘,这个眼神代表着——“原来她就是你的任务,看来你并没有好好的听师傅的话,把你的任务做完啊,师妹。”闻莺刚刚还温柔的眼神霎时变了,其中像是席卷过一阵妖风,将一切柔软表象全都卷走,露出一点儿嘲讽的意味。
“不——!不是这样的!师姐你听我解释!”妆迟在看到闻莺的眼神的那一瞬间便绝望起来,她不想去看顾雁飞疑惑的目光,也不想去接受师姐闻莺对自己所谓不乖的责问。她拼命想掩饰的一切,终于在这一刻被闻莺揭开了真面目,她仓皇的摇着头,珍珠似的眼泪从眼眶中滚落而下,在脸颊上不过停留一瞬,便砸在了地上,顾雁飞疑心她在那一瞬间听到了玉碎的声音。
闻莺那一双漂亮的浅琥珀色的瞳孔,在看到妆迟的泪水的那一瞬间骤然紧缩。她几乎压抑不住自己内心尖啸的欲望,连语气在那一瞬间也恶狠狠起来,她如狼一般冷冽的眼神死死钉在顾雁飞的脸上,可那眸光之中的嘲讽和不屑,却是连打量一遍顾雁飞的想法都没有,她冷哼一声,道:“看来果然就是这个人了,你竟然为她哭?妆迟,你太丢人了,十几年的培养,你连一个任务都完成不了,当真是令人失望。”
在妆迟绝望凄然的目光之中,闻莺看着顾雁飞,轻轻开口:“我从不杀无名之人,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