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雁飞回到房间之后并没有坐多久,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不得不说事实上落雁峰上的那个山匪首领,自从令羽在她身边提过一句之后,这件事就成了一道戳在心口的刺,顾雁飞总会想起,也总会觉得难受——虽然她看上去做了很多没意义的事,但是支撑她重生的,重生之后她知道自己要做的,一直都是复仇。
楚羿,燕王,慎嫔,王明珠,乔氏,清姝,还有许多人,一个都逃不掉。但是顾雁飞没有办法去依靠现在自己的力量将他们杀死,那样毕竟死的太轻松了,上辈子的仇一点儿都不算报,而想要更好的报仇,就要积蓄更多的力量。
而只有那一个人,山匪的首领,是顾雁飞不用积蓄力量也可以处置的人,可以用那些山匪曾经想在顾雁飞身上做过的事去处置他,让他曾经成为顾雁飞的噩梦之后,顾雁飞成为他的噩梦。顾雁飞现在太需要用一个复仇的胜利去巩固自己复仇的决心,否则她大概会在每一个午夜梦回,上一世死亡的结局里发疯。
可没有得到消息这一点儿问题让她觉得焦躁起来,她坐在桌边的椅子上,上半身缓缓靠近椅子里,手指落在桌子上,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可是手指扣在桌子上的“笃笃”声却又轻又快,显然是烦心极了。
一直坐在角落里的尺素看着顾雁飞的动作,抿了抿唇角,大概能够分析出自家主子刚刚离开是为了私事,现在看起来显然是私事办的并不如何遂人意,她一向寡言,虽然算不上笨嘴拙舌,但是终究还是不太会安慰人讨人欢心,如果青荷或是清菀在这儿,一定能安慰安慰顾雁飞。
……就算不是青荷清菀,大抵住在对面的那一位妆迟姑娘,也是可以的。尺素刚刚想到这里,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去对面去敲敲门,就听到对面的木门一声响,几息时间过后,顾雁飞的房间门被敲响了。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尺素想了想。
坐在椅子上的顾雁飞当然不知道尺素在想什么,她敲桌子敲得越来越快,眉心间的那点儿沟壑几乎要让整张脸都严肃起来——顾雁飞向来是个喜欢不动声色,常年控制情绪的人,能够让她无意识的展现出这样的模样,大抵当真是有些失去控制了。
敲门声很快就把顾雁飞从这一种莫名的焦躁中唤醒,门外的声音如同春风吹拂进来,又如同叮咚的泉水,是妆迟:“雁飞——我们什么时候走?”
似乎是这样一阵春风暂时吹散了顾雁飞心中逐渐腾起的那一朵阴云,顾雁飞回过神来,一边懊恼刚刚回来的时候忘记和妆迟说一声今天不走,一边整理心情走上前去打开了门,眉间皱起的沟壑被自己强制性抚平,她浅浅露出一个笑容来,开门将人迎进来:“你瞧瞧我,忘记和你说一声,令公子今日身体有些不适,我们再耽搁一天,明日再走,你看如何?”
“没关系,雁飞……”妆迟看见顾雁飞开了门,目光还没落到顾雁飞身上,先听到了顾雁飞的解释,她温柔一笑正要说话,却在抬眸的时候将剩下的字句咽回肚子里去,她随着顾雁飞后退的动作进入房间来,转身关好门,目光多多少少在顾雁飞脸上停留一下,才轻轻的继续说下去,仿佛刚刚的停顿只是一个错觉,“雁飞你用过午膳了吗?”
“还未曾用过。”顾雁飞从妆迟哪一个短暂的停顿上大概明白了自己的神情还是不怎么正常,她借着转头吩咐尺素上茶的功夫微微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脸颊,深深吐出一口气,总算觉得自己有些活泛过来,她转过头,浅浅一笑,“既然还要在这儿耽搁一天,那么等用过了午膳,我们一同去买些新的衣服去,城中昨日我们去过的那一家酒楼不错,若是你想试试,我们一会儿就可以出门,顺便在那边用午膳也好。”
妆迟的目光在顾雁飞的脸上停留了两秒,最终只浅浅滑开一个弧度,她慢条斯理的朝着顾雁飞靠过来,伸手去拿顾雁飞递过来的茶水,似乎是不经意,她的指尖轻轻从顾雁飞的手背上划过,这让顾雁飞下意识的抬头看她。妆迟缓缓的露出笑意来,像是有风吹皱了一片平静的碧湖——妆迟的那一双眼睛太美了,美到顾雁飞觉得对着它,心烦意乱都是一种错。
看着那双碧色的眼睛,顾雁飞的思绪逐渐沉下来。
似乎是一秒,有似乎过了很久,妆迟只是从顾雁飞的手中取走了茶,浅浅抿了一口,她不点自红的唇瓣像是沾了露珠的花儿,漫不经心的一笑,她敛眉:“妾身向来不贪图口腹之欲,雁飞想在哪儿吃,我们就在哪儿吃。”
“……好。”顾雁飞从那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中反应过来,目光落在妆迟脸上,终于缓缓的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来,而不是勉强装出的,她轻轻一弯眸,笑容里带着狡黠,“昨日尝过,酒楼里的那一道叫花鸡着实不错,你若是愿意,我们现在就出门罢?”
妆迟轻轻颔首,又一笑:“妾身去戴帷幕来,我们一同走。”
看着顾雁飞点头答应下来,妆迟又是浅浅一笑,她似乎什么时候都带着如水一样的笑意,这样相处的两日时光里,顾雁飞除了看到她因为身上的玉佩丢失了之外一直电闸浅淡又漂亮的笑,她回了自己房间,顾雁飞抿着唇角想了想,还是吩咐尺素去令羽房间说上一声:“去跟令公子知会一声,我和妆迟午膳去昨日用过的那个酒楼用,既然身体不适就不要吃这儿的东西了,我会记得带一些回来的。”
“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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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夜开始急匆匆的赶路,天色微亮的时候他们已经到达了郯城城门口,还没到开城门的时候,侍卫首领昨夜受了伤,但是好在只是伤了一条胳膊,额头虽然破了个口子,但显然没什么大事,否则他也就不可能站在城门前,几乎要将手中一块黄色的令牌拍到守门的将士脸上去。
“这是太子爷的令牌!见令牌如同太子亲临!难道你真的要太子殿下下来和你说话才肯开门?”侍卫首领气急败坏的声音还中气十足,可是身上简单处理过的伤口却有些落魄意味,他瞪着一双眼睛,似乎下一秒将士不开门,就要挥剑砍了他的头。
将士的脸上也写满了无助与尴尬:“不是小的们不想给太子爷开门,而是这开不开城门,实在不是小的们可以决定的,更何况太子爷的车队原本应当是中午到的,这个时候,实在是没有人可以来给太子爷开门啊……”
将士的声音越来也小,最后被淹没在侍卫首领凶恶的眼神中。
“算了,回来罢。”停在城门外的其中一辆马车上传出一个声音,马车车门被推开了一半,侍卫从那一半的缝隙里看进去,微亮的天光打过去,正好看到一张足以颠倒众生的漂亮容颜——这能让人一眼就认出这是个男子,却依旧被这样的美貌所折服,将士不由得看的愣住,许久才把目光收回。
那就是……太子殿下吗?
侍卫首领回到马车身边去,刚刚那些耀武扬威很快就变成了奴颜媚骨,仿佛他一直有两张脸,另一张揣在怀里,想用的时候随时可以拿出来贴上,脸上带上献媚的笑容,他低声道:“太子殿下,不然我们就再等一等……?守门的说的也是实情,这么早,确实也没有人来……”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听到身后那巨大的城门传来锁链被抽离的声音,大家都震惊回望,城门缓缓向内打开,里面站着一队的卫兵,那一队人马前面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个身高五尺,身形宽阔,肚子圆圆的中年人,他似乎是被人从梦境里吵醒的,头上黑白相间的发乱糟糟的翘着,裤子挂在腰间要掉不掉,看上去分外滑稽。而另一个,则是一身劲装,侍卫首领揉了揉眼睛再去看,发现那是一直跟在太子身边的死士——扶风。
发生了什么一目了然。扶风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进入到了城里,又从床上拉起了真正有权力打开这座城池的城门的人,太子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又生的漂亮,做事确实一向雷厉风行。
看着城门开了,扶风放开攥在郯城知县领子上的手,脚下仿佛踏着风一般回到了太子的马车旁边,低声:“一切已经办妥。”
马车里传来极轻的一声响应,仿佛只是有人幽幽叹了一口气,但是没有人会认为这只是一声叹息,马车半开的门很快就被关好,太子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他轻声,却又是不可置疑的威严:“进城。”
“是,殿下。”随着这一声令下,车夫扬起了鞭子。
一直在城内的那一队卫兵和站在队前的知县在这个时候跪拜下来,扬声高呼:“恭迎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