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俞目光空洞无神,在慕容灵靠近的一瞬间,又朝着身后退了一步,“慕容大人一声忠心耿耿,难道就是这样的结局?皇上乱杀无辜,这和荒诞的昏君有什么区别!皇上……”
宋清俞说着,苏司齐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宋清俞你这个疯子,你大逆不道,这种话你都敢说。你要死,也不要连累我们。”
宋清俞猛的推开苏司齐。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就要因为他是九五之尊,就能肆意的草菅人命,就能对慕容大人的忠心视若无睹!荒谬!若是他只想着排除异己,而不是忧国忧民,这样的君王有何相护的缘由!天下的百姓是人!是命!”
苏司齐定定的看着她,张了张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宋清俞侧目向一边看去,“阿灵,你到如今还以为是因为有歹人所害吗?是煜王抄的慕容家,也是煜王亲口告诉我,这是皇上的意思。皇上的一句话,抄家灭门……只有短短三日,慕容府便不复存在。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他有什么资格践踏别人的性命!”
那些鲜活的,那些希冀的,那些忠心的……在刑场上,落下血色的帷幕。哭声,喊声,怨声,鲜血淋漓之声……触目惊心。
这是为何?
忠心在皇上眼底就是一个可以随意践踏的笑话吗?将大家对他最诚恳的信任视为玩物。
慕容灵全身一晃。双手握拳,她当然知道,当然猜到。古往今来,但凡有忠臣被歹人所害,必然相应的人升官。但是慕容府被灭以后,朝廷还是那个朝堂。
没有人升,没有人受贬。慕容府那么大的一件案子草草定案处置。
意味着根本没有人去向皇上进谗言,意味着一切都是皇上的准许,意味着不可阻拦。
可是那个是皇上,她根本就惹不起。报仇雪恨,根本就是荒谬的梦话。无数次在梦魇中拿起匕首去质问,梦醒之后,她又能够用着什么去赌。
自己的命是大家、是父亲、是母亲竭力换来的。我若是死了,当年的劫狱又有何意义。
慕容灵勉强的支撑着自己的神情,保持着平静。
“阿清,你别怕。父亲告诉过我,宽则达人,信则常青。皇上是君,我们是臣……”慕容灵握住宋清俞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上,低眸垂下,“若是君要臣死,万死难赴。”
“万死难赴的君臣之道破理论!都是上位者对下位着的灌输的骗局。在我眼里只相信——杀人是要有被杀的觉悟。就算那人是当今的皇上又有何畏?”宋清俞嗤笑一声,转身看着慕容灵,“阿灵,你该看清楚你的心,你想要怎么做。”
想要怎么做?
触及到慕容灵的心尖,慕容灵瞳孔猛的睁大,很快就回过神。
“我想要怎么做,”慕容灵摇了摇头,握紧了宋清俞的手,恳切着,“万箭穿心之苦,难抵灭门之恨。我可以去恨,但是阿清你不可以,你还有沂王。慕容家是我的事,阿清,你不要再管了,好不好?”
宋清俞放开慕容的手,“阿灵,你太善良了。这只会增长恶人的恶意。慕容家的事与我相关。我一定会将这件事调查的清清楚楚。就算是当今的圣上,我也要将他从高台上拽下来,问问他,赴死是什么感觉。”
宋清俞朝着后面退了两步。
慕容灵愣愣的盯着她,想要抓住宋清俞的手,可是宋清俞的手早已抽了出去。慕容灵的双手停顿在半空之中,她定定的用着一双空洞晦暗的眼眸看着宋清俞,“阿清……不要。”
苏司齐呵斥,“宋清俞,你太大胆,你这么做会白白丢了性命。你知道皇上的身边,除了神策军还有禁卫军,你去了无疑是死路一条。”
宋清俞头轻轻一偏,轻笑着,给了慕容灵一个温暖的笑容,“我又不是傻子,不会去寻死。自然会寻了一个好的机会,去和这位君主平心气和的对质。”
苏司齐皱着眉头,看着宋清俞平静的模样,他深知没有那么简单。
“皇上还不知道阿灵活着的消息,我不能在这里待着。他安排了许多的人盯着我这个‘大逆不道’之人。既如此,我就装一回傻,回到于都,回到他的视线内,做他的一颗‘棋子’。”
宋清俞说完,直接转身。
慕容灵想要拦住,衣袖忽然被拉住,猛得被苏司齐拽了回来,“你还看不出来,她要疯了吗!你如此跟过去,被人认出更是麻烦。她现在还是沂王妃,只要她稳住。皇上不会起疑。”
“那日后呢?阿清是我最后的亲人。我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对付皇上,与沂王越行越远吗?我已经失去太多,我不能因为慕容家的事连累阿清。分明我才是最该去报仇的人!与皇上对立是为了报仇,但是这让沂王怎么办!”慕容灵看着苏司齐。
苏司齐抿唇咬牙,垂眸沉思。脑海里面的想法来回挣扎,他不禁攥紧了手心。末了咬字道,“我明日便启程回去。若是阿灵你的珍视之人,我必然会好生照看。相信有苏家的势力在,宋清俞应该会安全。”
慕容灵眉目微微一动,迷茫的抬头看着苏司齐。苏司齐垂眸时黑沉的脸看不出任何的神情。慕容灵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苏司齐很早的时候就扬言要让她成为他的妾室。
印象中那个蛮不讲理,仗势欺人的苏司齐最早说那句话是什么时候,慕容灵早就不记得了。可是她被带回来以后,苏司齐反而只是好好的保护她。
明明是那么一个不值得让人相信的人,为什么这个时候说出的话却让人莫名的踏实。他真的足够让人……能够相信吗?
慕容灵垂眸看着地面琢磨的想着,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有劳了。”
苏司齐点了点头,“时辰不早了,你早点歇息。我明日一早就出去。”
谁也不会知道对方的想法。